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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三双质问的目光，陈默如芒在背，艰难地开口：“其实吧……其实我来，还是为了，帮我们老板再找一个驻唱乐队。”
“老板？什么老板？”坐在鼓后面的何必终于说话了。
陈默瞥了一眼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何必的眼睛有种莫名的威慑力，他匆匆收回视线，回答：“是这样……我以前在的乐队，一直在一家酒吧里驻唱。结果前一阵子，乐队里的另外三个人因为聚众赌博被抓起来了……就剩我一个……酒吧没了乐队，晚上生意淡了一半，老板就委派我再帮他找一个驻唱乐队，顺便……帮我自己找一个容身之处……”
于小野第一反应是抗拒，她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从面试者变成了被面试者，还很气恼这样的身份降级。可转念她又想，这样一来，他们乐队不就能有固定酒吧可以表演了吗？再也不用找遍全城的酒吧向所有老板鞠躬恳求上台？以后还有固定的观众群体？观众再发展成粉丝？顺利的话一两年后还能出专辑？出专辑搞不好会大火？
林飞看着自家主唱脸上越来越放荡的笑容，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十分冷静地问陈默：“你确定你们老板对乐队没有要求？我们去了就能定下来？”
陈默虽然表情犹豫，还是点点头答：“嗯！他说只要是乐队就行！”
市区酒吧街的山河酒吧里，老板阿纪突然打了个大喷嚏，自言自语：“谁他妈又在念我？”
坐在吧台前的顾北南盯着手边的杯子，沉声笑笑：“别自恋了吧你。”
阿纪放下手里的毛巾，贼兮兮地说：“哎，你还别不信！小默去见那个乐队了，搞不好……那个乐队里有大美女也不一定呢？不知道我能不能和那个美女过上电……要是不能，让给你也是好的！”
顾北南仰头喝酒，一点透明的液滴顺着他的喉结流进了脖子里，他放下杯子垂眼冷声说：“我不要。”
阿纪的嬉笑僵在嘴角，盯着兄弟看了好久，长叹口气：“唉……你也是时候走出来了……”
顾北南立马抬掌悬在半空让他打住，阿纪随即懂事地噤声，还不忘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掌纹。顾北南五指细长，线条利落，骨节分明，唯独这掌心的线，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分支横生，不懂占卜的人都能从他的掌纹猜出他命运的复杂。
大雨虽一点减弱的势头都没有，但时近下班放学时间，酒吧中间的座位上已经坐了零零散散的人。自从没了驻唱乐队后，山河酒吧顾客的半边天全靠他阿纪亲手调出来的酒，还有顾北南和赵敬言的相声撑着。
对，相声。而且逗哏赵敬言和捧哏顾北南这一组搭档，还是江城小有名气的相声组合。
用赵敬言的话就是：“我好歹，也算是闻名江城的一个角儿！”
阿纪抬手看看表，时间也差不多快六点半了，他对顾北南说：“哎，阿赵差不多也该来了，你准备准备？”
顾北南“嗯”了一声，站起来说了句“我先去后面冲个澡”就进了酒吧后屋。
他这刚进去，四个奇装异服、不同风格的青年就推开酒吧门进来了。领头的陈默虽然个子最高，但气势最弱，一双黑亮的鹿眼唯唯诺诺，活像被家长在网吧抓包的小学生。跟在他后面的林飞，在阿纪看来，是个与自己荷尔蒙十分相当的壮硕青年，即便头发及肩，也并不影响他的男性魅力。
最让阿纪兴奋的是，这个乐队果然有女成员，还一式两个。虽然那个扎了一半头发在头顶，穿着破洞裤马丁靴的女孩干瘦干瘦的，但五官标致，还算过得去。最令他兴奋的是，最后进来的高挑长发女孩，可真算得上是美艳动人，一双腿纤长笔直，一双凤眼勾魂摄魄。
阿纪把何必的眼神理解为在朝自己放电，哪知何必心里的想法是“这他妈不就是之前拒绝了于小野表演请求的那个酒吧吗”……
陈默乖巧地踱到阿纪面前，向他介绍：“老板，他们就是我今天加入的摇滚乐队成员。”
于小野几步冲上前，猛拍吧台指着阿纪大叫：“你不就是之前那个不让我来表演的老板吗？！”
阿纪一脸茫然，于小野便开始模仿那天她低声下气的动作：“你不记得我了？我那天……就是这样……给你鞠了三个躬……问你能不能让我们表演一次……的人啊！”
场面一度冰冻了下来，阿纪抓着毛巾在吧台上胡乱擦了擦，敷衍地说：“哦……哦哦，可能……我真的忘记了……”
陈默打破尴尬的气氛，向阿纪一一介绍了这三个人，然后暗示他：“老板……你跟他们说说，驻唱的要求和工资制度？”
阿纪的目光不自觉就飘到了离吧台最远的何必身上，陈默这一喊他才回过神，拍拍脑袋说：“哦！好的……是这样，以后你们每晚七点到八点，在我这里驻唱，唱什么我不约束你们，只要能招揽客人就行……每周一晚上你们可以休息一次。底薪是每个月一人一千五，如果招揽的客人超过二十个，每超过一个一人加一百。”
于小野马马虎虎地听完，觉得可以接受，而且还自信地想，按他们乐队的实力，听众绝对不止二十个！便点头。
林飞却有了疑问：“底薪的标准是什么？只占用我们晚上那一个小时的时间吗？其他的时间有没有约束？还有……来酒吧听歌的不都是入了夜才来吗？七点到八点？这是吃晚饭的时间吧……”
阿纪耸耸肩，耐心地解释：“只要你们来表演，哪怕有时候台下没人，底薪都照发……对，只占用你们晚上一小时的时间，其他时间你们爱去哪去哪，和我无关……不对，不要聚众赌博就行……至于表演时间的安排嘛……因为八点之后的客流量高峰，我得留给另一档王牌节目，他们是我们店的招牌，这个暂时不能改动……”
“王牌？”何必默念这个词语，脸上出现了点不屑的表情。
阿纪张口就想吹嘘他们这个王牌，又想和美女拉近关系，便柔和地说：“是的，本来我们店里有两个王牌，我们山河也一直是酒吧街生意最好的店……现在王牌只剩一个，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负期望，变成另一个王牌！”
一段慷慨激昂的发言后，阿纪眼含期许地盯着何必，对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抬起上眼睑，转动眼珠，翻了个不留余地的大白眼。
……行。
于小野元气十足，首当其冲地说：“快到七点啦！那我们准备准备开始吧！老板，你这有地方让我换身衣服补个妆吗？”
这都还一次没合作过呢，就能直接上台演出了？看来是群实力派啊！阿纪殷切地点头，指了指后屋：“有的有的，你拉开帘子进去就是，堆了很多杂物的那间是换衣间，你去那里就好！”
于小野头一点，冲过去挑开深蓝色帘子就进去了。后屋走廊开着昏暗的灯，靠墙摆着好几箱种类不同的酒，于小野打量了一下，阿纪说的换衣间应该就是这三个房间里，唯一一扇开着门的房间，按下门边的灯光开关，看到里屋堆满了杂物和几件演出服，她想，那应该就是这里了。于是她走了进去，把门随手一带。
这房间很破，白墙四处都掉了漆，有些斑驳处贴上了照片试图遮挡，兴许是掉得越来越多，贴照片的人后来干脆也就放弃了，任它们难看下去。于小野在包里掏出化妆镜和几样简易的化妆品摆到面前乱七八糟的木桌子上，忍不住对着墙上的照片仔细观察了起来。
有几张是阿纪的照片，他好像很喜欢各种户外运动，又是钓鱼又是攀岩的，怪不得皮肤晒得那么黑。
除了阿纪的照片，于小野发现，大部分的照片都是给两个穿着长褂的人照的。她不知道这种衣服是不是叫长褂，反正她小时候看春晚时，那些说相声的人穿的就是这种衣服。长褂有黑色有银色，或明黄或深紫，总之比她眼影盘里的颜色种类还多。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站在桌子外的人个子矮点儿，一头卷毛，戴个眼镜，瘦不拉几的，总是笑得很灿烂；而半身被桌子挡住的那个，个子很高，五官俊朗阳光，浓眉高鼻梁显得他器宇轩昂，只是很奇怪，所有照片里他的表情都偏冷淡，要是没发现双眼里隐隐约约的笑意，于小野总觉得他不怎么太开心。
她一边快速把淋湿的白色长袖衫脱下来，换上包里拿出来的印有NIRVANA的黑色T恤，一边眼睛黏着在这两个人的照片上，始终无法离开视线。
换完衣服她依依不舍地转开眼睛，开始仔细认真地对着镜子补眼影眼线。
突然，她虚掩的门被推开，她惊得眼线笔一歪，戳到了眼皮上。惊慌失措间，她抬头迎向门的方向……
照片里的那个抑郁气质男，正搭着门把，一脸惊异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