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1 / 2)
赵璎珞是不被允许离开府邸的,完颜宗翰对这个管的很严,但是对于女儿少容,他就相反地让她多出去走走,多了解了解江南的风土人情,如此,是希望女儿能喜欢上这里,答应他给她安排的婚事。子夜勾栏的白蛇传火爆了临安城,这个少容当然也听到了,她归来跟璎珞学舌,“妹妹教我的词牌居然被人写成了话本,先正在临安城的瓦舍里上演呢,喜相庆,病相扶,寂寞相陪。这唱词写的真好。”
“是么?有这等好事。”赵缨络欢欣雀跃,“如果能出去看看,那真是不枉来一趟江南。可惜,大帅吩咐过了,我绝对不能离开府邸半步。”
“你想看这出戏?”
“你不想?”两个人咯咯咯地心有灵犀地笑起来。
请瓦肆的戏班子来府邸来唱戏,完颜宗翰询问了高庆裔的意见,高庆裔想了想觉得是好事,让金国的女眷通过戏曲了解一下汉人的文化不是坏事。
既然高庆裔也不反对,戏班子的事情就委托秦桧去办了。
秦桧选了个良辰吉日,让他的贴身管家去勾栏传话。新班主子夜肯定不敢说个不字,早早的在勾栏外面写了个告示,就筹划着去尚书府演出了。
秦桧的这尚书府,就是原来的枢密府,戏台就在后院东侧的假山旁。
那戏台建的四四方方的小阁楼一样,东西两面都是木质的门窗,南面是影壁墙,北面没遮挡,这样戏台上的声音可以集中到一个方向,就是客厅的方向,这样即使人坐在客厅里,即使婉转低回的唱词也能听的清清楚楚。当然,使声音清晰传递这一段距离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戏班子脚下戏台的台面。
那整个台面就是一个空心的大鼓,伶人们在上面唱戏,其实就是站在一个鼓皮上,声音当然传的远了。当然,说是鼓,也只是个比喻,就是戏台下面是一个掘地三尺深的大坑,然后坑上砌了一层薄脆的黑色地砖。
白蛇传伴着琴弦丝竹开唱了。
“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
这一旁保椒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旁紧傍着三潭,
苏堤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这颗心千百载微波不泛,却为何今日里陡起波澜?”
白娘子透过极其华丽的唱腔颤悠悠吐出来的的词,一开场,就揪住了少容的心,她知道这是出悲剧,所以还特意准备了擦眼泪的丝帕在手里,现在却全然忘记了丝帕的作用,因为投入,心绷的紧紧的,手也攥的紧紧的,似乎手里紧抓住的,已经不是一块丝帕,而是另外一个男子的手,她的许仙的手,攥紧了,绝不能像白娘子一样让法海老和尚把自己的许仙给抢走了。
请戏班子来府邸唱戏,也算是一件有趣的事,高庆裔和秦桧左右相陪,完颜宗翰也大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准备好好看看江南人为之欢欣雀跃的曲艺究竟有怎样的一种魔力。但是戏刚刚开始一会,就有手下过来趴到他耳边耳语,完颜宗翰皱皱眉头,对秦桧说,“你的皇帝老儿派了人来府上,说是有事要见你,你去处置吧。”秦桧得言作揖退下。
戏继续唱着,完颜宗翰觉得有点意思,这个时候手下又猫着腰小急步地过来禀事,完颜宗翰又皱了皱眉头,他对着高庆裔做了个手势,就离开了看戏的厅堂,两个人去商议事情了。
看戏的只剩下清一色的女眷。
白蛇传演到一半的时候,到了盗仙草这一幕。许仙被白娘子的真身吓死后,白素贞十分悲痛,不顾自己有身孕,冒死前去昆仑山,欲偷盗仙草,结果被梅童,鹿童发现,双方言语不合,打斗起来。白素贞因为身孕不敌,失手被擒,这时南极天翁出现,他被白素贞的诚意感动,命俩仙童放了白素贞。
这台上演梅童的是子夜,演鹿童的是一个戏班子上下都不认识的票友,只有子夜知道他的来历。
就在他们戏班子要来秦府演戏的前一夜,子夜正在独自享用晚餐,这是他做班主可以的好处。门外忽然有人禀报,“班主,有位小爷说要见您。子夜说,“你先让他等会。”他舍了饭菜,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去,这才放心去开门,原来是送他话本的那位秀气小哥冯益。
子夜脸上带笑地开门相迎,“哎呀呀,冯兄弟,你的话本就是这世间的仙丹妙药啊,安抚了这临安城老老实实多少为情所伤者的痛啊。兄弟真是这世间的奇才,笔下能有这般天地,得识冯兄,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上来先给冯益戴了几顶高帽,当然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两个人落座后,子夜嘴里还是说个不停,“现在满临安都在夸这话本写的好,可是这明明是冯兄的果实,却挂在我的名下,我没有出一分力,却摘了这么大一个果实,心里总觉得委实不妥,冯兄你看这样如何,我们找个时机,在临安城郑重其事地言明,这话本的真正作者乃是冯兄你。”
冯益憨厚地一笑,“子夜兄就这么不待见我,真的想让家父打断我的狗腿?”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那就等些时日,等到科考之后,冯兄金榜题名之日,我们再大告天下,那时,你有功名在身,令尊就不敢对你动粗了。”
“还是不可。”冯益微笑着摆摆手。
“为何还是不妥啊?这明明是件好事啊,怎么就成了那般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
“我既考上了功名,那以后自然要潜心于仕途。这仕途之人最忌讳着这种舞弄才情醉心于风花雪月的吟唱之词。为官者要谨言慎行寡言老成,才可安稳。”
“如此说来,那这么妙的话本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挂在我的名下?冯兄甘心?”
“这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这要话本上演了,我就得偿所愿了,其他的并不多想。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兄弟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虚名,也不是为了邀功,而是有一事相求。”
“冯兄弟客气,你于我于这戏班子有大恩,有甚要求,尽管说出来。我这几日正寻思着怎么报答冯兄,你看你就赶巧就来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冯兄弟请尽管讲。”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跟子夜兄一般谦谦君子,他今日本来是要一起与我同来拜访子夜兄,但是又羞于他的心事,不好自己开口,所以这才托我一个人前来。”
“冯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事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负所托。”
“我这朋友对秦尚书家的小姐早有仰慕之心,但是一直苦无再见面的机会,听说你们戏班子明个要到尚书府演出,敢问子夜兄,能否给我这位朋友在戏里安排一个角,我这位朋友对曲艺,对这戏也得懂几分,断不会砸了你们的招牌。秦家小姐酷爱曲艺,一定会出来看戏,这样,我想我这位朋友就能一解相思之苦了。还望子夜兄玉成此事。”冯益离开坐着的椅子,给子夜做了一个请求的揖。
”使不得,使不得,如此小事,兄弟我怎会有照办之理,冯兄弟何必如此大礼,这是要折杀我这兄弟么?”子夜赶紧去搀扶冯益。
两个人重新坐好,子夜看看冯益稳重谦和的样子,心底忽然一动,他想到了什么,“冯兄,你我都是敞亮人,我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夜兄但说无妨。”
“其实写这话本的并不是你冯兄对吧?”
冯益被说的眉眼一愣,他想了一下,老实地说,“子夜兄是明白人。”
“那我继续猜下去,你看看我猜的对不对?这话本的真正捉笔人就是你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