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望（1 / 2）

老马被困在麻袋里整整三天三夜，人饿的几乎奄奄一息了，才被放了出来。

就是这三天三夜里，他的樊楼外面被挂了一个停业整修的牌子，里面则是严刑拷打，各种盘问，那些个不听话不识抬举不知变通的，在这三天里都变成了一具具死尸，趁着黑被悄悄地抬出去，掩埋在乱石岗。这些，当日里还在游荡的子夜不知道，麻袋里的老马却能猜个一二。所以待到出了麻袋这一刻，他看着自己面前那张略显得意的那张脸，老马真的是一点重逢的喜悦也没有。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你们汉人津津乐道的人生四喜，今日我们在这临安我们两个故人也算是喜相逢了，可是像你这样，遇到故人，却假装不认识，妄想装傻卖乖躲过去，是不是不够意思？马扩。”那张脸轻唤着老马的名字。

“恕小人眼拙，之前没有认出大帅。”

那张脸，老马嘴里的大帅，就是当今宋朝的敌人，金国左副帅完颜宗翰。他的脸无论是乍一看，还是细细看，真的是跟汉人不一样。汉家儿郎的脸一般走的是方正之形，而这位完颜的脸廓走的是游牧族人惯用弯道刀背的弧形曲线，说的通俗一点，像汉人的水瓢。汉人的双眼既不如维吾尔人的眼睛盆地般深陷，也不像金人蒙古人那种小蒙古包的隆起，走的是平坦的平原范。汉人老爷的胡须走的是官道，宽阔，这位元帅的胡须走的是羊肠小道，窄长。如今他端坐在老马的太师椅上，鸠占雀巢，对着跪在地上的老马呵斥道，“撒谎！你的眼睛会拙吗？我们一起在白山黑水打过猎的，你是什么样的眼力，我不知道？你只是在逃避，在找借口，在害怕。对么？有些事，你以为可以躲一辈子么？有些人，你以为可以永远见不到么？”

“小人不知道大帅在说什么？”面对完颜宗翰的咆哮，衰弱的老马气息微弱的说。

“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

“这个小的不知，不知大帅找小的所为何事？”

“我们相识有十一年了，对吗？”

老马算了算，然后点点头。

“十一年前你跨海乘舟前来与我们商议两国会盟之事，在白山黑水之间，你与我们共处了三个多月。我们一起喝酒一起打猎，抛开后来的恩恩怨怨，你老实回答，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待你如何？”

“如同兄弟。”

“后来我们两国兵戎相见，我们各为其主，互相厮杀，这个谁也怨不得谁。我听说，你后来战场上被宗望所擒，可有此事？”

“有。”

“宗望待你如何？”

“一如兄弟。”

“你呢？如何回报宗望？”

“无以为报。我不能卖主求荣。兄弟情我领了，但是我生死都是大宋的人，毕竟个人间的情谊再大，也大不过家国，大不过我朝圣主隆恩。”

“我听说你不肯归顺我大金后，宗望也并没有为难你，他放了你，还应你所求，为了你一家人的生计，允许你在北方他的辖区内开了一家酒楼，就好比这一家。当然，我猜想北方贫瘠，应该没有这一座这么大气。”

“是，二太子仁慈，小人开店，二太子还多有资助。”

“宗望为人一向宅心仁厚，他信佛，不嗜杀生，我们金国人都称他菩萨太子。可是好心就能有好报么？”

“好心有时候的确不一定有好报。”老马淡淡地说。

“你承认了？”

“十一年前我从登州乘船赴北国会盟，大帅您请我喝酒，请我打猎，中间穿插地问我如何从中原来到北国的，所走路线，所乘器具，海上风浪大否，浪高几何，我都一一如实禀报，结果九年后大帅率兵乘船甩开我大宋河北防线，跨海而来，在我当年北上金国的山东登州登岸，抄近路，一举杀到开封，顷刻间灭了大宋。所以，小人承认大帅说的对，好心没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