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1 / 2）

大宋徽宗皇帝六子景王赵杞的记忆是从冰天雪地的北国之行开始的。

之前的？

之前的那些锦衣玉食风花雪月，记的越清楚，就越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吧。

“听说落脚地是金国的上京会宁府，那是极寒之地，比这里还要冷很多。”衣衫单薄的他咬着牙不断地用地上的雪搓着裸露的双手，脸，脖子等地方。这是他一次打猎从猎人那里学来的，想不到现在用上了，“这是最好的防冻法子，大家一起做，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靖康之耻后，从开封府被金人用鞭子牛羊一样驱赶北上，这些数目过四百，以前过着大宋最舒服日子的人越来越多的坚持不住，倒在路边，死了。

“无论如何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景王冻得发紫的嘴唇微微蠕动。

“我听说你们现在领头的并不是你昏庸的父亲，也不是你那无能的大哥，而是另有其人，是么？”密不透风的帐篷里烧着炭火，隔开了外面的寒冰刺骨，温暖的让人恍若回到了春天的开封城。大金左副帅，左路军统领完颜宗翰歪歪斜斜地靠在兽皮上，一双光脚在兽毛中间来来回□□着那份柔软，嘴里喝着开封皇宫里搜刮来的美酒，一杯又一杯的，他感觉都快把自己喝成一条河了。

“对，的确另有他人。”

“是谁？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的，一定有些胆识吧。”

“我六哥赵杞。”答话的是被俘的赵宋二十几个皇子中的一个，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说来。

“为什么是他？”

“六哥贤明，我们兄弟向来服他。”

“既然这样，那为何做皇帝的不是他？”

“我们宋人向来重礼法，皇储多是立长不立贤。”

完颜宗翰冷笑了一声，似乎很是不认同，“你那六哥最近都说了些什么？”

“他劝大家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投胎在这人世，是盛世还是乱世，是为皇子还是为人奴，说到底，都是命，我们得认，人生无常，我们抗拒不了上天对我们的安排。”

“你这六哥信教？”

“我父自称圣君道皇帝，我们也就都多多少少信一些。六哥还说我们的错误并不在开封之战谁做统帅，如何统帅，无论如何那场仗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为什么？”

“他说整个事情从父亲想收回幽云十六州时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了。”

“是么？你说的详细点。”完颜宗翰对谈话的兴趣浓厚起来，一时压过了酒意，他放下酒杯，稍稍坐直了身子。

“他说我大宋战将兵士最强的是□□太宗两朝，而国力最鼎盛国库最充盈的，是真宗仁宗两朝。即使这样，这四代君王都没有收回幽云十六州，宋辽两国打来打去，彼此都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空耗国力，最后只有议和，恪守澶渊之盟，倒也平安了百年。而到了我父亲这一代，国库空虚，人才凋敝，昏庸谄媚之徒遍布朝堂，父亲又醉心书画园艺，无心朝政。而西北宋夏连年交战，国家已经疲惫不堪，此时，大宋若再轻启战端，增加一条战线，两线作战，国危咦！可父亲偏偏听信谗言，背弃宋辽盟约，以为和你们金国结盟，就能收回燕云十六州！自己祖祖辈辈都拿不到的东西，拿到了又能怎样呢？宋朝那么多州郡，我父珍惜的有几个？而且和你们金国结盟后，又一而再背弃盟约，完全没有一个大国君王所应有的风范。结果最后被你们反过来愚弄，实际上是我们教会了你们不讲信用才是。”

“不得不承认，他这些话有些见解，不过，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事后诸葛的话呢？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还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