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红衣女鬼（三）（1 / 2）
“你犯的是不可饶恕之罪，本应打散魂魄，但念事出有因，且取你一魂一魄，从此不得修正果，不得入轮回。你需虔心悔改，将功补过，若有违背……”
在金色符咒散去的那一刻，孙泽厌确信自己听到了一些声音，那声音像是来自远方，又像是来自脑海深处。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语调，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的灵魂上钉下了一颗钉子，让他痛得难以呼吸，痛得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那是谁的声音？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孙泽厌，你还好吧？”安凡担心地望着孙泽厌，从大门被孙泽厌一箭射开后，孙泽厌的状态就很不对劲，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停下脚步，用手捂着本应属于心脏，却早已失去跳动意义的地方。
“没事，”孙泽厌放下手摇了摇头，面色苍白地说道，“我还是小看了他，设下阵法的恐非凡人。可惜我活得太久了，许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唤醒一个熟睡的人容易，唤醒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难……”
孙泽厌自嘲地笑笑，眼神孤寂又迷茫，含着风无定处的恐慌。
短暂的接触中，安凡下意识地把这个外表跟自己相仿的青年当做了自己的同辈，嬉笑怒骂间，几乎忘记那个人身上压着数千年的悠悠岁月，风霜雨雪。直至那一箭破开了封印，也像是在孙泽厌精心绘制的人格上扯开了一条缝隙，华美的外表下早已腐烂破碎，流出乌黑的脓血。
他们之间交情尚浅，很多事情安凡想问却又不敢问，只能站在孙泽厌的旁边，安静地陪着他，等着他艰难地把裂开的口子再缝回去。
孙泽厌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是想把刚才钻入脑海中的声音随着气息一起驱逐出去。再开口时，他已经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哎，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准备给我哭丧呢。那人阵法虽强，还是略逊我一筹，鬼怪神魔破不开的阵让我一箭破了，你就算不眨着星星欢呼雀跃，说句‘大哥真帅’总没问题吧？”
见孙泽厌嘴上又没了正经，安凡稍稍放心，他自动无视了孙泽厌最后一句话，问道：“这个符咒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们学校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也想知道你们学校为什么这么特立独行，弄了个这么邪乎的阵法，看上去还有些年数了，不知道里面养的究竟是什么鬼。”
“红衣女鬼！”安凡脱口而出。
“管他红衣还是蓝衣，让我逮着挨个给他们套寿衣。”孙泽厌冷笑道。
安凡眼里平常不过的景象在他的视野里展现着完全不同的样子，刺激着他本就沉郁的心情。
“养鬼的跟下阵的多半不是同一个人，下阵的是个狠人，养鬼的嘛，大概贼心大胆子小，活人堆里养鬼这么有创意的手段都用上了，还是不敢害人，只敢拿一些小鱼小虾做祭品。也多亏了如此，你们行政楼的老师学生还能活蹦乱跳，不然早就病的病死的死，给你们这些祖国花朵留一栋鬼楼了。”
“你怎么知道？”
长弓自孙泽厌的手中消失，他伸出两个大拇指在安凡的眼皮上碰了一下，紧接着罩住安凡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耳目清明。”
安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行政楼内部依旧是他所熟悉的布置，但却多了一些原本他注意不到的东西。一团团血红色的雾气四处飘荡，侧耳细听还能听见雾气中微弱的仿佛野兽的哀鸣。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这是什么？”
“牲畜的残魂，有人在这里做过献祭。把你的铸魂灯点上。”
安凡听话地从背包里取出铸魂灯点燃。光芒亮起，四处游荡的血雾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渐渐地向安凡靠拢过来，像是虔诚的生命围绕着他们古老的神灵等待着救赎。可是神灵并不能给予它们救赎，他能给它们的，只是一个终点。
那些血雾等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耽搁，一团接一团地投身到了铸魂灯燃起的火苗中，随着火苗的闪烁消融不见。
铸魂灯原本所剩不多的灯油竟是又补充了些。
“它们遭人噬魂夺魄，已经不可能转生，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它们痛快点解脱。”说这句话的时候，孙泽厌几乎又要想起那种强行将灵魂撕裂的痛苦，他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我不信什么众生平等，却也看不得轻贱生命。用这种恶毒的手法养鬼，想必养出来的一定是暴虐成性的恶鬼，不管是鬼还是养鬼的人，皆应除之。”
安凡心里有点忐忑：“会有危险吗？”
孙泽厌看了安凡一眼，那人眼中关怀意味太重，让他心里扬起一股暖意，心思一转，他伸手搭在安凡的肩膀上，语气极尽温柔：“安凡，作为巡查员，能跟我来到这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一会儿我们跟那只鬼碰上了，你一定要找机会离开，回宿舍睡觉，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管，我负责处理掉它。如果我惨遭不幸，那就忘了我吧，就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快点被我感动到吧！最好能说出一些“我不会离开你我要跟你同生共死”之类的话。孙泽厌恶趣味地想着。
“放心。”安凡干脆利落地回答，“我肯定丢下你跑得比谁都快！”
孙泽厌无语，还放在安凡肩膀上的那只手泄恨般狠狠拍了拍，转身上楼。虽然是他提出的要求吧，但这小子这么痛快的回答，怎么就让他心里这么不爽呢？
“现在我们该去哪里？”安凡跟在他身后问道。
“血雾最浓的地方……行政楼楼顶。”
行政楼的楼顶是封闭的，这件事情像安凡一样经常出入行政楼的学生干部都知道。行政楼是学校里最高的一座楼，若真站在楼顶放眼望去大概能看到整个校园，景色优美，清风徐徐，十分适合跳楼，可能就是有这样的考量才没设计通往楼顶的通道吧。
安凡这样想着，跟着孙泽厌来到了最高的一层楼上。这里除了一间紧锁的校史档案馆，就是堆放杂物的仓库，孙泽厌漂浮在半空中，伸手在墙壁上敲打了一番，确认了一个位置。他做了一个剥离的手势，只见大块的墙皮剥落下来，露出一块方方正正的混凝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