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锻侯府(1 / 2)
五更天刚过,铸锻侯夫人裘康华便醒了。起身梳洗时,心腹大丫鬟夏槐立即向她禀告说,昨夜进宫赴宴的世子炎铖鼎和二公子炎铖元皆未回府。
以往也有宫宴后,祁皇后将宾客留宿于宫中的先例,所以裘康华未在意此事。像往常一样,她梳洗穿戴后,喝了一盅养胃益气的汤水,吃了几口糕点,便要去邢太夫人房中问安、陪膳。
恰在此时,内宅管事姚四姑来报,说是丰益侯大宅里派来了人,正等在前面的厅上。随那人来的,还有两顶蓝绸小轿和十几只箱子。那些箱子上均贴着个“喜”字。
裘康华心思一转便猜出了个大概。
果然,在会客厅里,丰益侯府的来人先是向裘康华道贺炎铖元封忠武将军之喜,又按着祁品嵩的交代,说炎铖元此次回京未见有女眷随侍,所以祁太尉特将自己身边最温柔懂事的两个侍妾送过来,以照应炎铖元。
即便心中不悦,裘康华也得展着笑脸千恩万谢,最后还封了一包银子给丰益侯府来的使者,恭恭敬敬地将其送走。
“婢子已问过了,这两个侍妾一个叫吴燕娘,一个叫韦采岚,都是十九的年纪。在丰益侯府里侍奉已有三年了。夫人打算如何安置?”裘康华身边的大丫鬟夏槐悄声问道。
裘康华沉吟片刻,道:“虽说是侍妾,但到底是丰益侯府里送过来的,先供着罢。府里西北角有一间小院儿,命人收拾出来,就先将那二人安置到那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之后怎么样,等二郎回府再说罢。”
裘康华还想再对夏槐说些什么,忽见姚四姑匆匆跑进来。姚四姑直跑到她跟前,才压低了声音急切道:“夫人!那邢倩菲今儿一早跪在邢太夫人跟前儿,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自个儿怀了世子的骨肉。不到半盏茶的工夫,薇姐儿那儿便知道了,薇姐儿一下子就晕了过去。正请了女郎中过去瞧她呐!”
姚四姑秃噜秃噜说完了事儿,裘康华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这铸锻侯府里每一桩事每一件事裘康华都是知晓的。于这件事上,她早知晓自己的长子炎铖鼎与邢太夫人的娘家女儿邢倩菲私底下有龌龊,且这件事本就是邢太夫人促成的。
邢太夫人只是铸锻侯炎法通的嫡母,母子情分上本是极薄的。炎法通封侯时,因生母早已亡故,所以嫡母邢氏才封了诰命搬入侯府中居住。
邢太夫人自己诞有一子一女,其子做着与炎老太爷一样的七品官,其女儿嫁的也不过是普通人家。邢太夫人自己娘家的光景则越来越不济。因此,邢太夫人认定自己的子女和娘家今后的指望都在这铸锻侯府里。所以,她早早地将两个娘家女儿和两个外甥女儿接进侯府抚养。
眼下这四个女孩儿也大了,邢太夫人便不分早晚地对她们耳提面命道:“老身将你们四个一直拢在身边细心教养,也是为着给你们选个好人家。咱们女子比不得男子们可以在战场上立功、在皇庭上为官作宰的,所以找个好人家托付终身才是顶大的事。只是咱们韦家和邢家,皆不是那有名声的门第。若说嫁给个门当户对的,你们操劳一辈子赚的竟比不上这铸锻侯府里有头脸的丫鬟赚得多。若说去攀附高门,你们或是做续弦或是做卑妾,也不能为你们的兄弟叔伯赚些什么。依眼前的势头看,还不如咬定这府里的人来得好。到时候不要忘了为你们的兄弟叔伯求官求财。”
邢太夫人这种话说得次数实在太多,早就传到裘康华的耳朵里了。为防万一,裘康华已为邢倩菲说合了一门极体面的亲事,这门亲事若只凭邢家的门第是万万成不了的。而另一边,她发现了苗头后,就立即告诫自己的长子不要去招惹太夫人房中的女孩儿。
可是谁曾想,就这么一个月不到的光景,邢倩菲便说自己怀上了。
邢倩菲那里,裘康华可以先不管,她要先去看炎铖鼎的正妻薇姐儿。
薇姐儿,即是河珮薇,通渠侯家的女儿。四年前,铸锻侯府与通渠侯府联了姻,世子炎铖鼎迎娶了嫡出的五小姐河珮薇为妻。河珮薇进门第一年便诞下了个女儿,眼下又怀了孕,已在第五个月上了。
通渠侯河家虽不是帝国里门望最高的,但也是祖上出过皇后、大将军这样人物的高门。炎家是近三十年才崛起的,自然在那些百年大族跟前少些底气。炎铖鼎娶到百年大族河氏的嫡女,实在是炎家几代人中第一个娶了高门望族女子的人,所以裘康华对河珮薇格外上心。
可谁知,出身高门的河珮薇自小被宠惯坏了,脾气大不说,且经不住事。之前就曾因为与炎铖鼎吵了小架,便赌气伤身大病了一场。眼下无论邢倩菲真孕也好,假孕也罢,邢太夫人那边使了手段将消息传递到了河珮薇的耳朵里。
裘康华暗暗地想,邢太夫人大约就是想趁着这事儿激一激经不住事儿的河珮薇。河珮薇的身孕正好在五个月上,激早了出不了人命,激晚了顶多是胎儿不保。现在这个时候刚好,不早不晚,易闹出人命。河珮薇若是出了三长两短,最得意的便是她邢太夫人。
一路想着,裘康华便来到了世子夫妇所居院落的正房。此时只见河珮薇浑浑噩噩地半靠在床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显见刚才又哭过了。一个女郎中正坐在床沿上,为她把脉看诊。
来劝解的小姐、丫鬟、仆妇坐的坐,跪的跪,塞满了一屋子。
“除女郎中外,都下去罢,我和薇姐儿说说话。”众人退下后,裘康华先问向女郎中,道:“依您看,我这儿子媳妇如何?”
“无甚大碍,喝一剂温补的药便好。在下这就去写个药方子交给府上的人。”女郎中一边回话,一边也退了出去。
屋中再无别人,裘康华坐于河珮薇身侧,叹气道:“你呀,就是年轻不经事。依我看,那人怀孕就是假的,就是那院子里的人用来治你的。她们下个圈套,你就往里钻?就这样,你以后如何做这么大家子的主母呢?”
“媳妇可是与世子说好了的,世子此生不纳妾,也绝无异生之子”,河珮薇边说边抽抽嗒嗒的,“媳妇可是与世子说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