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蹙破眉峰碧(1 / 1)
转眼飞雪,是冬日了。
李大夫欲得天下方药,以医人与著书,故定在初十,举家南迁。李双双急牵一马驹,去找韩信,把南迁一事说了,又道已与大哥、小妹说好,要把家中母马所下的这匹马驹——黑毛白额、名叫傲霜的,赠与他。韩信推让不过,收下了。两人一时相对无言,泪下两行。她临走之时,数度回首,见那少年久立于雪花纷飞中。
一别数年。
医馆中,韩信打量双双,见这少女形容已长成,一双含了情的眼,梳了垂髻,所缀的还是那根牡丹头白玉簪,素净一张脸,再无妆饰,而难掩十八岁的艳色。
他脸上忽发起热来,头一低,把眼对向地上。
李双双更有许多话,要与他说个仔细。原来,在晋陵,李钰上山采药,失足跌坠而死,已有两年了。她大哥是习武之人,不通岐黄之术。怀英年纪又小。而她自幼喜读医书,如《药谱》《医经》之类,不敢说得其十分,七/八分也有了;又常受李钰生前教习,四诊合参,总会一些。李母便筹了银钱,于此开一医馆,双双来坐诊,以此为生。还招了一人,叫周韬,打下手,作帮衬。
双双正与他说着,帘子一挑,是怀英来了,个头见长。她见韩信而喜道:“竟是你呀!”
“我小妹给你那偶人和草环,你还留着么?”
“不瞒你们,它俩早生了霉了,丢了。”
怀英也感着羞了,道:“陈年旧事,提它作甚。”
“几年不见,你二姐人大了,也成了大夫了。还记得傲霜么?它已是一匹高头大马了!——哎,双儿,我是为一要事而来,卫府千金有疾,我请你去看一看。”
李双双即负一诊箱,与他往卫府去。
见卫莺,此女卧在榻上,面色如常,脉象平和,不像有什么急病。李双双生了疑,请她遣退左右,再与她道:“卫姑娘,你为何装病?”卫莺起先还辩驳几句,后也就承认了,道:“对,我是装病的。县北吴公有个二公子,我爹娘十分中意,将我许给了他,择定了吉日良辰,不日成亲。可这吴二实非我心中良人!我听说,他对父母呼呼喝喝的,还曾与市人口角,拔剑相斗。如此一莽汉,我不嫁!我叫娘退聘,她不肯。又将到出嫁之日,我不得已,又无他法,才想出了装病的法子。”
李双双便将个中缘由告与了卫父。
卫父尤怜这一个小女儿,便退了聘,毁了婚。
吴二不服,上门来讨要人。
卫鸿立在大门前,道:“是我家小妹没福,请回吧。”
吴二惧其惊电剑,也不好再说什么,走了。
如是在卫府宿了几日,韩信请辞,将投项家。卫鸿与他同去。临行之前,韩信牵了傲霜马,去医馆找双双,将其雄心壮志一并告诉了。李双双纵有千般不舍,也不好阻了他的锦绣前程,乃赠了一把当归,道:“当归当归,尔当归来。”
项梁此人,号武信君,岁在五十余,乃是项籍之季父,时为会稽守,声望颇大,名动四海,八方收兵,有车千乘,兵卒六七万,驻军于下邳。暮秋之时,万物肃杀,韩信、卫鸿二人投项梁军中,为小小兵卒而已,一时都籍籍无名,而军纪严明,苦头倒是吃了不少。其后一日,项梁当众封项籍为上将,韩信才得见项籍,果是一大丈夫,长八尺余,相貌英伟,不似凡类。这项籍,字羽,年二十四,其父为楚将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杀;少时便有奇志,后随项梁起于江东。
项梁后攻秦嘉,收其兵马。项羽则攻襄城,坑杀败军。十二月,陈王死,项梁召集人马于薛城计事。沛县人刘季,时为沛公,也动兵前往。二项及沛公数战秦军,立怀王,攻城阳,拔之;又攻定陶、外黄、雍丘等。
当时,项梁见数胜秦军,便日益轻敌,面有骄色,亦不听人言,果败于秦将章邯,死于定陶一役。卫鸿分属项梁麾下,侥幸得生,后与数千兵马齐为项羽所收。沛公与项羽二路人马久攻雍丘不下,又闻项梁已死,大惊。韩信、卫鸿在项羽军中,见攻之不利、士气渐低,于是私下计议,欲上献奇计,而受拦阻,不得见项羽。
韩信在军中又听说,沛公刘季此人乃是龙子,为赤帝子,命中富贵,上绕五彩云气,便欲一见,告以其计。他是一副寻常士卒打扮,背负玉山剑,在众军之中得见一男子,年四十余,隆准美髯,而眉峰深深皱起,戴一竹冠,衣以粗布,正与人谈话,未见奇也。他以为此人远不及项羽,便退下了,自去喂马。
另一头,卫鸿听取韩信之计,再三求见项羽。项羽乃听其计策,命军中上下俱衣以缟素,以祭项梁,上阵杀敌,凡持敌首而归者,皆赏百金。众乃戮力,诛秦将李由,一举攻下雍丘。项羽大喜,亦赏卫鸿百金。卫鸿推辞不敢受之,道:“将军,此计非我所出,而是我兄弟韩信的主意。”项羽便召韩信,见韩信,却不喜其负剑之傲态。左右又说此人曾私见沛公。项羽得知,更是不喜,赏卫鸿,而不赏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