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1 / 2)
史书记,公元三百五十七年,因秦王苻生残暴荒淫,对外不能御强敌,对内不能服众臣。故东海王苻坚杀之欲取而代之。
秦国诸臣无不拥立,同年,东海王苻坚与太极殿登位,号称‘大秦天王’,改年号永兴,实行大赦。
苻坚在位时,多实行仁政。整顿吏治,惩处豪强,平息内乱,更实行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而后任用忠良,除佞臣。劝农桑,修水利。连连征战致使内忧外患的秦国总算得到了片刻的休养生息。
苻坚整治秦国,颇见成效。又有贤臣相助,加之自己勤勉,秦国总算渐渐脱离了困境。
只是这个新即位的一国之君却仿佛没有因为国家日渐强盛而高兴起来,他依旧每日在勤政殿里忙着政事,经常夜半三更也不去休息。
而比起前任皇帝,他的王兄苻生的后宫,他的后宫简直少的可怜。且不说他身为东海王时便不曾娶妻纳妾,而今做了皇帝,竟也没有妃子伺候。整个后宫里便只有几个美人可供差遣。
有的时候,几个心腹大臣看他为了政事忙到昏天昏夜,便也试探性的提过几次要送几个美女入宫伺候他,却都被他淡淡拒绝。
苻坚仿佛清心寡欲一般,每日脑海中便只有政事。
偶尔得闲下来,伺候的宫侍也会看见上座的陛下从怀中掏出两块玉玦在细细赏看。有时就着房里烛火微弱,有时便走到院外就着月色清朗。
有大胆的宫侍悄悄抬头想看看自家陛下手中握着的两块玉玦是什么样子,却也只能看清那两块玉玦差不多大小,颜色都近乎透明。
而陛下只有在看那两块玉玦的时候,神色才会像个人一点。大多数的时候,自家陛下都是一脸冷淡厌倦的样子。仿佛恨透了这红尘俗世,却不得不继续活下去。
有的时候,陛下心情好了,也会叫人设宴去花园里。
挑一颗杏花开的正好的杏树下坐了,而后吩咐伺候的宫娥拿几坛好酒来。屏退了一众宫侍后,便就着月色清幽,一个人自斟自酌。
只是有的眼尖的宫侍还是能看见,陛下的对面总是要摆一只青铜酒觞。陛下会给酒觞斟酒、碰杯。而后自说自话,甚至划拳行酒令,仿佛对面真的坐了一个人一般。
每次酒醉后,他便总是很难入眠,好不容易入眠后,却似乎总是在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伺候他就寝的宫娥偶尔能听见,却听不分明。依稀只记得,似乎叫:阿银阿银……
苻坚登基三年后,秦国基本稳定下来,内忧外患的情势也有所减轻。
公元三百六十年,苻坚终于打算接受了朝中大臣进谏,广选美人,充实后宫。
只是广选美人的前夕,高高在上的大秦天王却换下了那一身沉重的枷锁,只带了几个心腹随侍,策马去了南朝出巡。
国家政事皆交给他身后的那一堆幕僚,有难以处理的事情便快马加鞭遣人来报。苻坚安排好一切后,再次穿上了一身海棠红的衣裳,手持一把六角合欢扇,悠哉悠哉南巡去了。
而今正是初春时节,江南杏花开满枝头。
苻坚带着几个随侍,且行且看,本是无比惬意风流之事,偏他面色却始终沉沉。
进了江南境内后,苻坚便带着人一路南行。几日后,终究到了那个熟悉的江南小镇。还是那家玉雕坊,对街的酒庄依旧能看见那个好赌棋的何老板摆着棋谱与人较量。小孩们嬉闹的在对街奔跑,一切安好的恍如昨日。偏偏最想要的那个人,却早已成了一缕幽魂。
苻坚在玉雕坊前深深叹气,也不许人跟随着。只独自进了那家玉雕坊。
玉雕坊中还是清一色的女子,只是曾经熟悉的面孔,大多都不见了。只有张师傅依旧坐守着,细细雕磨一块块玉石。
看见苻坚时,张师傅似乎愣了一下。却并没有平常人那样唯唯诺诺的表情,虽然知道眼前人身份并不简单,张师傅也只是淡淡点头,仿佛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在他工坊里做工的学徒一般。
苻坚倒也不在意,甚至还露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容,他道:
“张师傅,我想来看看故地,不知可否?”
张师傅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终究有几分动容,最后却还是道:
“请自便。”
苻坚便也不再多言,只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曾经和苏婉灵居住的小院子里。院里的那株梅花树还在,只是此时白梅早已谢了,唯留下一株光秃秃的树丫,显得分外冷清。
苻坚在树丫下站了很久,隐约间,似乎听见熙熙囔囔的嬉闹声。
他和她就坐在这里,就坐在这个石桌前。喝酒畅饮,笑谈人间。
他们偶尔划拳,偶尔行酒令。划拳总是男子赢得多,而行酒令,却是女子赢得多。
有时两人也不会喝酒,只是摆上棋盘。他持黑子,她持白子。竭力厮杀,拼得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除夕夜的那个雪夜里,他站在这里,将那块玉玦如此郑重其事的交给她。说好来日失散,便凭着此物,找回彼此。
只是而今玉玦还在,他却再也,找不回她了。
他突然就想起当年在代国边境时遇见她和拓跋寔的那一次,那是他第一次用苻坚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明明知道她是在信口雌黄,明明知道她心里其实紧张的要死。却还是忍不住想逗逗她,用那张不是孙朝阳的脸逗她。
果然,后来她生气了。竟在荒郊野外把他扒光了衣服丢下,差点让那群乡野村妇占了便宜。他怔怔想着,不由就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却觉得倦累的厉害。
他又想起后来再回代国时看见的她,那时她已是另一个人的妻,这偌大代国尊贵无比的太子妃。他看着她和拓跋寔琴瑟和鸣嫉妒无比,却也只能拼命隐忍。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就是这样努力的告诫着自己,直到看见她脖颈间那个暧昧无比的齿痕才终究忍无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