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UE NAMES（1）（1 / 2）
“……时间永远分叉，通向无数的自我，”
长久的静默后，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像缥缈的风。
“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由互相靠拢、分歧、交错，或者永远互不干扰的时间织成的网络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①”
“不同的路径通向不同的结局，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
明明看不见对方的面孔，却感觉他在笑：“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的回答呢？”
啊，现在我是被问问题的人了。
“我……”
镜子破碎了。
接入赛博空间的感觉就像灵魂脱离躯壳，像蒸汽一样在一个容器里弥漫，通过隧道，再在另一个世界凝结成水滴，直觉产生迷蒙的、幻象般的扭曲。
利连撒尔不能确定对方什么时候突破了防火墙建立连接，但现在的情况是，他的确被那个人强行拉进了“真名实姓”的世界。
“该死，真的来了南极吗？”
利连撒尔挣扎着站起来，抖下头发上的雪。这里下着暴雪，每一次呼吸都会带走热量，冰冷的空气让肺部一阵刺痛。
他试图走动，但双脚已经在自己发呆的片刻陷进了厚厚的雪中。寒冷让血液的流动逐渐减缓，四肢开始麻痹，如果再继续下去，迎接他的就会是“永恒而无梦的睡眠”。
利连撒尔勉强走到一块巨石下，调出主面板，本应该显示参数的地方现在全是乱码，连时间都是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他试着输入一段执行序列：“无法定位？该死……”
Error、Error。
回答利连撒尔的只有鲜红的系统错误提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在编写时作为规则的语音指令：“打开核心管理面板。”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不时有静电噪音的激荡：“密钥通过——正在调取权限。”
就像按下了快门，原本呼号着的雪被定格在原地，再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开始崩塌，表象下是无限延展的网格，横线和纵线相互交织，勾勒出地表的形态。
网络世界把自己原本的模样完全地展示给利连撒尔，巨大的网格空间中，零散的数据流不断跳跃变换，一秒之内就能完成数万的循环，像闪烁的星星。众多数据聚合成冰块一样的正方体，一块一块地堆砌成可感受的实物——包括颜色、温度、形态。
“天气……降雪——立刻停止。”
利连撒尔屈了屈僵硬的手指，在管理面板上输入强制命令，指令迅速运行，携带着编码的数据往上流动，泛着银色光芒的河流逐渐蔓延，却在将要触及到核心时轰然破碎，像浪头拍击到坚硬的岩石，向四周飞溅着闪亮的泡沫。
“权限受限——权限受限！”
子程序被拒绝，随着尖锐的提示音，大雪又纷纷扬扬地落下，瞬间把蓝色的网格空间全数淹没。
“该死。”利连撒尔哈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充盈了视野，他把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咬牙看着越来越大的落雪。
通道被锁定，负责断开个人接口和赛博空间的程序被不知名的病毒片段感染，稍微高一点的权限都被限制——是谁做的？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穿过大雪，逐渐靠近利连撒尔。“嘿！你！”一个穿着轻型甲胄的人拽着绳索，骑着马，在距离利连撒尔还有几米的地方谨慎地停下来，他腋下夹着一杆矛，后面还跟了几个同样打扮的士兵。
『警惕。』
“我们是这片领地的骑士，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带头的人掂了掂手里的矛，指着利连撒尔，仔仔细细打量这个装扮怪异的陌生人。
利连撒尔扯了扯嘴角，转身看着这些人：“古英语——看来你们是属于贵族的军队，是什么线来着？该死的中世纪……这条故事线还没有调整过就发布了，不过看上去你们还没出什么错误，不是吗？”
领头的人皱了皱眉：“我听不懂这个家伙在说什么，他的口音我从来没听过。”
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驱马走前，他的挨着耳朵说：“队长！他身上有死灵法术的气息，估计这里天气的异变也是他搞的鬼……”
“我觉得……”
『警惕，恐惧。』
利连撒尔看着这些士兵窃窃私语了片刻，似乎拿定了主意，跳下马，拿起武器做出了攻击的姿势，谨慎地朝他围拢。
长靴踩进松软的积雪，发出缓慢的悉索声，利连撒尔皱了皱眉，看向中间徽章颜色不一样的士兵。
“你是他们的带头人吗？我常听说放羊的时候需要有一头‘首领’，看来你就是，那就比较好办了。”
利连撒尔动了一下，这些士兵立刻被吓了一跳一样绷紧身体，立刻把武器举得更高，似乎随时要砍下对方的脑袋，但他只看着这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男人，缓慢命令：“暂停所有进程。”
士兵仍然在聚拢，数把锋利的长剑和利连撒尔只隔了一寸的距离，队长握紧手中的长矛，虚虚地指着这个人的喉咙。
“嘘——放轻松，认真听我说的话。”
利连撒尔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提高音量，确定语音指令能够被识别。
“暂停——”
利连撒尔微微挑眉，用手指着对方：“所有运算进程！”
被称为队长的男人的嘴角抖动了一下，看着利连撒尔的眼睛，慢慢停下动作，矛尖也慢慢往下放。
『疑虑。』
一切正常。
利连撒尔呼出一口气：“这就对——”
他刚想把围在周围的剑拨开，本来已经放下的矛尖突然往上挑，猛地扫过利连撒尔的头发，被割断的银色发丝轻飘飘地掉落在地上。长剑也立刻卡住了他的脖子，剑刃相互交错，发出了尖锐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