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ROR（1）（1 / 2）

『Can you……』

『Can you hear……』

『……hear me me me……』

这个声音像被扰乱的电波一样，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啸，无论怎样躲避，它都像追逐猎物的鬣狗一样，紧咬着他的耳膜不放。

好难受。

耳鸣越来越剧烈，钻头一样挤压着大脑——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

恐惧让他的呼吸开始紊乱，眩晕感爬上了视野。喉结抖动着，茫然地注视着前方。

停下来！拜托你停下来！停下来！

那个人还在念着刺耳的问句。

谁在说话！

『Can you……』

『Can you……』

『Can……』

“Can you hear me？”

冰冷的聚碳酸酯面板划过他的指腹，刚才那股让人作呕的痛感已经消失了，只有一股淡淡的、属于海风的咸味。

他猛然睁开眼睛，没有任何眩晕的感觉，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便携平板正放在膝盖上，刚才的问句在耳边摇晃——不同的是，还这几个单词正是从他的口舌中吐出。

这张嘴似乎生出了别的意志，自顾自地开合，用完全陌生的语调说着：“我们已经讨论够多了，现在，换个话题吧。”

玻璃外是涌动着的夜色，车流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每个人都被包裹在其中，随着城市的呼吸而起落。

“你觉得，你是谁？”

“你怀疑过自己的存在吗？”

手指轻轻划过面板，一行行蓝色字符跳跃而出。

“你认为，自己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吗？”

“你认为，是过去塑造了你自己，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

“抱歉，我——”

“不要害怕回答，这个问题没有永恒的答案。”

他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也无法分辨这个微弱的回应出自何处，他就像正在和体内的幽灵谈话一样，或者，在一面镜子前自问自答。

“回答我。”他温柔而坚定地催促着。

对方看了过来。

真奇怪啊，这张面孔还是模糊不清，就像隔着厚重的雾气，但那双眼睛却分外清楚——他可以清晰地分辨眼白和虹膜，围绕着虹膜的淡淡光轮，颜色略深的瞳孔，倒映着窗外的光影，像漫天星星坠落其中。

“我——”

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随着对方吐出语句，他突然往后仰倒，整个空间像被捏碎的曲奇一样碎裂，一片片剥落，那些语句也被撕碎，成了零散的碎片，闪烁在网络般的无限虚空。而他自己也随着空间的碎裂而碎裂，被分割的面孔呈现出扭曲的表情。

“呃！”

利连撒尔睁开眼睛，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冷汗浸湿了衬衫，梦境的影响仍然残存着，他扶着椅背勉强站起来。

实验室里空荡荡的，自己的呼吸声简直大得惊人，空调运作发出稳定的嗡嗡声，逐渐驱散了室内的冰冷。

又是一个噩梦？

利连撒尔自言自语着，把略微汗湿的头发拨向耳后，弯腰捡起刚才起身不小心扫下的资料，随意整理了一下就扔到桌子上。

最近这种让人迷惑的梦总是缠绕着他，虽然不可怕，但却有一种让人不安的因素，该怎么形容——就像是预兆暴风雨的气压。

利连撒尔按着太阳穴深呼吸一下，让紧绷的身体放松，又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该死。”

没想到自己已经缺乏睡眠到这种程度了，现在立刻出发迟到的可能性也已经有百分之六十，“那些人”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他咋了咋舌，急匆匆抓上外套往外走。

“等等等等——莱恩博士！等等我！”

没想到一开门，一个影子立刻就窜出来，直直冲着他扑过来。利连撒尔立刻顿住脚步，对方来不及停下，直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小凯特，你怎么在这儿。”利连撒尔抓住她的肩膀，把人稳住，避免这个冒失鬼又滑倒了。

『轻微的不安、焦虑、还有急迫。』

凯特死死揪住利连撒尔的领口，似乎生怕他逃走一样，露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部长那里……”

利连撒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们部长又发脾气了吗？”

“那都是因为博士把门反锁了！还、还阻断了监控！”凯特抽着鼻子指责：“部长不能确定您的安全，所以让我等在这里，我连晚饭都没吃——”

说着说着凯特就哇哇大哭起来，利连撒尔立刻慌了手脚，到处找纸巾给她——这么爱哭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混进全都是壮汉的安全保障部门的？

“好好好，是我不对，行了吗？拜托了，别哭了好吗？”

利连撒尔看见泪水就头疼，只能赶紧接过凯特手里的文件，摇晃了一下：“所以大小姐，又需要我把这个帮你送过去吗？”

凯特用力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点头。

好吧，又给自己找了个工作，到目前为止，迟到的可能性已经发到百分之七十五了。

“莱恩，下一次不要这样了！”凯特咬着嘴唇，委屈地控诉：“虽然我知道你很重视隐私，但是你真的……”

“我很重要！”

利连撒尔真诚地附和。

“你每次都这样说！”

他笑着耸肩：“可是我觉得我能够保证自己不在路上出车祸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