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host（7）（1 / 2）
远远看过去，磷火海岸和其他地方相比格外萧瑟，即使是白昼，海面上也没有任何的渔船，甚至是鸟类的影子都没有。绵长的海岸上只有一艘搁浅的小艇，一些垃圾堆积在泥土里。
他们现在还不能独自去探险，克里斯的船队一会才会抵达。
利连撒尔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刻意引导着自己，但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你必须来。
诡异的预感。
“我们去那边看看。”
利连撒尔让乌鸦在半空盘旋，然后指着远处凸出的山脊：“我想获得更好的视野。”
“你好麻烦，一会不是可以直接乘船去吗。”
这样说着，银弦还是爬上了峡谷，两人踩着滑溜溜的岩石，慢慢向峡谷顶部的岩石平台走，这里是接近海岸的峡谷，湿冷的空气中只有属于死亡和腐败的气息，光芒也不能驱散始终萦绕在其上的阴郁。
“如果是平常，这里应该有贝壳，或者螃蟹什么的。”
利连撒尔弯腰看着混浊的水洼，除了泥沙和枯萎的海草，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银弦看了眼，说：“准确来说，这片海洋里什么都没有，鱼，或者海藻，浮游生物，都没有——除了死者。”
银弦眯起眼睛，看着在阳光下泛着粼粼光芒的海洋，只是在几天前，他还沉睡在这里，伴随着仇恨、愤怒，还有……
“嘿，你看！”
利连撒尔喊道，向银弦招了招手：“我想我找到了那艘小船的船员了。”
那是一具还没有完全腐烂的尸体，横躺在两块岩石的缝隙中，肌肉组织已经被食腐动物剃的干干净净，白色的骨头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利连撒尔捡起一块石头扔下去，一些线条形状的蛆虫立刻蠕动着从死者破开的胸膛钻出来，这算是他们在磷火海岸看见的第一个活物。
“真糟糕。”
利连撒尔低声说，银弦冷漠地看着死者，缓慢地开口：“我看不见他的灵魂。”
“给他一点火吧，银弦。”
“你这么容易被触动情感吗？像这样曝尸荒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你没有必要为一个陌生人掘坟。”
“可能吧——我只是觉得……死得像一块破布真的很没有尊严。”利连撒尔不再说话，自顾自继续往上攀登。
银弦沉默了一会，看向利连撒尔的眼神混杂着复杂的情绪。
“过于泛滥的善良对自己有害。”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火焰从他的指间升腾起，火星迸溅到尸体上，瞬间白骨就被明亮的蓝色火焰吞没。
利连撒尔终于走到了最高处，他小心地避开岩石的凹陷，走到高台的边缘，目光陷入黑沉沉的海水，柔和的海浪冲击着崖壁，浪头泛起白色泡沫。除了这些声音，这里只剩下彻底的死寂。
黑色的影子慢慢沉下，稳稳地落在利连撒尔的肩膀上。
“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利连撒尔抚着鸟儿黑色的羽毛，轻声自言自语：“这个故事不是属于我的——而是另一个人，那个让我站在他的肩膀上、好眺望得更高的人……”
“想起谁了吗？”银弦跟了上来，问。
利连撒尔眯起眼睛，看着无限延伸的地平线：“你知道艾略特吗？在一开始，这个故事并不属于我，而是属于这个幽灵的。”
“我只知道光明女神。”
“我当然要原谅你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银弦。”利连撒尔放轻声音：“艾略特是这个世界的神明。他创造了开始的一切，在虚幻中创造现实，在这之后，我才能沿着他开辟的道路创造‘真名实姓’的世界。我亲手造就了一切——除了这里，MIRROR。”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空贝壳，贝壳表面已经开始泛白，一些地方开始剥落，开始变得凹凸不平。
“我不喜欢这里，在莱斯利要求我上线MIRROR时，我也只是根据原本的计划完成编写，对蜂巢的数据进行纠错和更新。‘厌恶’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像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藏在其中，一个声音告诉我，你不应该去触碰……但现在，一种预感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他的指引。”
利连撒尔看着远处海域中仍在搏动的东西，喃喃：“一定是这样，艾略特，可惜我不能亲自问你，坟墓里的你也无法回答。”
“艾略特……”
银弦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个人都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即使他死了，这些痕迹依然存在着，作为亡者的幽灵。”
“你挺有浪漫情调的。”利连撒尔一笑，把手里的贝壳放进包里。
“你不相信吗？”
银弦一反常态地认真，他看着利连撒尔：“每个人都是由过去做出的选择和走的路决定的，他的灵魂会被记录，即使身体衰弱、即使死去，这些幽灵也会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也是一定程度的永生。”
“成为数字幽灵吗……”利连撒尔深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件事。”
“我觉得不死者都是如此，包括我。”
银弦说：“几乎所有亡者获得重生时，选择的都是弥补过去，想要继续因为死亡而中断的愿望。但是在他们成为死者的那一刻起，所有的道路已经被决定，无论在这个迷宫里有没有走到终点，这条路就是他们唯一的路，不能再前进一步，也不能后退一步——仅此而已。”
“那如果我死了——”
利连撒尔自言自语：“我希望我的灵魂彻底消散，连通对我的记忆、情感，我选择的路，一起彻底消失。”
“为什么？无数的人想要永生、贪念着更加强大的力量，你却想要它们彻底消失？”
“我从不留恋这个世界。”
利连撒尔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笑容很漂亮，就如同刹那间曙光的乍现，一瞬间晦涩梦境中唯一的色彩：“我和你说过，我不害怕死亡；我热爱生命，但不会为了挽救它而丧失尊严，即使我终有一天会死去，我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