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恩是债(1 / 2)
晨光从窗棂间白纸透进来,炕上地下一层薄薄浅光。柳长州坐在炕上半搂着妻子,柳子君半跪在炕上把丸药送进母亲嘴里。柳子闵小心翼翼送上温水,看姐姐喂娘喝下去。
喂完药柳长州放下妻子,柳子君给她娘摆好头发以免压着不舒服。柳父松一口气:“孔太医不愧是做过院判的人,你们娘脸色好许多。”
如果说前几日柳母看起来是风中残灯明灭摇曳,那么一晚过后柳母这盏灯就像是被挪回屋子,虽然依旧微弱却总算稳定下来。
“爹,我去傅府请太医过来。”
柳父刚刚展开的双眉又皱拢到一起,傅家这么大一个恩情砸下来必有所求,只是有些事避是避不开的。
“去吧”
村外张远峥等着柳子君,他是要去府学读书。两个人沉默走了一会儿,张远峥从怀里拿出一个长命锁:“师娘抓药也要钱这个师妹先拿着,等我到府学再找同窗借一些。”
柳子君看了那个银铃微微叮当响的长命锁问:“张婶儿知道吗?”
张远峥顿住,他根本没和他娘说。当年他和娘流落到清乐村身无分文饥贫近死,他娘宁愿给庙里和尚洗衣裳都不肯当了这把银锁,他娘说过就算死也要带着这把银锁一起。
柳子君心里酸酸涩涩:“家里银钱暂时还够,爹打算卖上五亩地……”柳家田地已经卖掉十之八九,只剩下十多亩,再卖吃饭都不够。
打叠起精神柳子君道:“也没什么只要我娘病好了以后不用吃药,一家人勤恳些,田地还能买回来。”这话倒也不假,柳父每月有束脩柳母一手好活计,三五年日子就过起来了,可张远峥担心的不是这些,他担心师妹……
春风拂过青草和枝头新叶,几根散落的发丝在柳子君如玉的脸庞摇曳。空气里静悄悄的,柳子君捏住手腕,手腕空荡荡那支银镯已经当掉了。
食指在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滑动,仿佛那支银镯还套在腕间,师兄情义在心间流淌,傅家恩情在心里盘桓。沉默许久柳子君轻声:“师兄放心”
“子君”张远峥五味杂陈,师妹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柳子君抬头笑出来仿若晨光绽放明净而充满希望:“放心”
一句没头没尾的放心,张远峥却明白里边的意思,放心我不会嫁给别人。傅博渊巨大的恩惠,晦涩不明的态度让张远峥心里七缠八绕,袖下拳头握了松松了握,语气艰涩:“师妹……”
柳子君坦然:“欠恩还惠欠债还钱,总能算清楚。”张远峥沉默的听着,一颗犹疑不安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师妹的意思很明白不会用自己还。
师兄为自己付出很多,连准备后年赶考的盘缠都拿出来了。柳子君不愿意看他这样沉重,故意歪头调皮的打量他:“还是子君欠的太多,师兄怕了?”
这是要同甘共苦意思,柳子君的安抚终于让张远峥放下心,只要有师妹在,他便:“不怕”
傅博渊没有在府衙后宅见柳子君,而是在府衙自己的公房见她。这一次傅博渊没有再考察柳子君心性,而是长辈和蔼亲善。
“令堂每日需要扎针,原本让孔太医住清乐村更方便。只是怕太多慕名而来的人打搅他,到时候非富即贵的你们不好阻挡。再者令堂是重症却不是急症,不用老太医随时在侧。”
以正五品之尊向自己解释这些……柳子君眉目平和屈膝回到:“大人说的是。”
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不惶恐不谄媚,受得起就还的起,这份自信和坦然让傅博渊愈发满意:“虫草,燕窝都已经着人准备好了,厨娘也跟着,本官已经命她教你如何处理熬制。”
“谢大人”
傅博渊又拿出二十两雪花银:“如今正是用钱的时候,你且拿去若是不够只管跟本官说。”
柳子君垂眸不言不语站着,等傅博渊说出目的。傅博渊见了苦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本官也不过是个俗人……”
来了,柳子君微微深吸一口气绷紧肩膀。
这种防备傅博渊看的清清楚楚,他把自己姿态降的更低,为这样的儿媳费点心思很值。
“本官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柳姑娘帮忙,只是令堂现在病情危重,本官的事暂且不急。等七日,孔太医说七日后令堂之疾能去大半,柳姑娘现在只管一心照顾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