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 / 2）

岑桑无事可做，看了会儿石朝兰不断重复把稻草杆编进桑皮搓的绳子里，觉得做簇杆挺没意思的。便抓了草帽，提着篓子自告奋勇跑出去摘桑叶。

这段时间，岑桑已经把村子里跑得挺熟的。出门后径直往村头去，她对比过，村头树上的桑叶又大又嫩。而且，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姑娘都住在村头，顺便去找她们玩玩也挺好。

路上岑桑还遇上了黑皮奶奶，黑皮奶奶硬塞了两个红彤彤的番茄给她。

岑桑笑着谢过，风风火火跑到村头，麻利地摘了满满一篓嫩桑叶。心里正盘算着去找那个小姐妹玩，突然觉得胳膊火辣辣地疼。

她的右手从手腕到半臂，不知何时起了条两指宽的红痕。

这具身体皮子细白，越发显得这条红痕触目惊心。

八成是不小心被桑树上的青毛虫蛰了。

虫。

女孩子大多数都害怕虫子，岑桑也不例外。

岑桑只要一想到自己胳膊被虫爬过，就浑身不自在。想起村口有条河，忙三两步小跑过去，想用水洗一洗。

还未走近，先听见了一道粗嘎的中年女人声音。

“昨天二华子回村了，看见没？开的四个轮的小汽车，他这两年跑去城里开店搞发了。啧啧啧，这次他就是回来接家里人跟着他去城里享福的。”言语间，是掩不住的羡慕。

紧接着，另外一道尖利的声音接过话头，酸溜溜的说，“怎么，你也想跟着去享福啊？那你得先长成郭春华那张骚狐狸脸，然后还得嫁个一个蛋的废物男人，有个想孙子想疯了婆婆。这样啊，你婆婆才会出去给你拉皮条，找二华子给你借种。只要你肚子里揣了二华子的种，还怕他不带你去城里享福？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华子现在发了，你说她会不会把郭春华的儿子要回去，好歹也是他的种。”话到最后，艳羡也好，嫉妒也罢，全化作浓浓的鄙夷讥讽。

“不能吧，你当二华子的婆娘是泥捏的，能让个野种进家门？而且，当年唐家老婆子给儿媳妇找野男人借种，不就是想要个能承继唐家香火的大孙子，现在孙子好不容易拉扯到十六七了，那会轻易把那人交给二华子，这不是白忙活吗？”

“......”信息量好大。

岑桑认出了正嚼舌根的是村里有名的泼妇大庆婶子和她妯娌，没再朝她两洗衣服的河坝边去。

而是往右转了一下，过了一丛竹林，另外找了个地方洗手。但这里距离河坝也不算远，岑桑余光甚至能看见大庆婶儿正拿棒槌使劲儿敲衣服，但视线角度问题，大庆婶子看不见她。

岑桑坐在河边，甩了拖鞋，把手脚都泡在凉悠悠的河水里。然后仔仔细细把两只嫩胳膊洗了遍，这才觉得腕上那道红痕不那么火辣辣的疼了。

岑桑满意的眯眯眼，耳边猝不及防响起一声尖叫，差点没把她吓掉进河里去。

岑桑下意识朝河坝看去。

大庆婶子不知为何跌进了河中心，身边似乎还飘着床红红绿绿的铺盖，正浮浮沉沉，尖着嗓子瞎扑腾喊救命。

她妯娌试探的朝她伸出手，没拽住她，也不敢贸然去救她了，慌里慌张的朝村里跑去喊人。

岑桑不会水，赶紧站起来，想看竹林里有没有能用来救人的长杆之类的。

余光无意当中瞟见，河水中间有道细小的波浪，很规律的朝竹林方向推来了。

岑桑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哗啦”一声，水底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十几岁的清瘦少年。

上半、身赤着，浑身只套了条湿漉漉贴肉的宝蓝色短裤。过长的湿发耷拉覆住整个前额，唯独露出阴沉沉的一双眼与略显尖利的下巴。

他似乎也意外会在这里碰上岑桑，胳膊甩水的动作僵住。

岑桑呼吸一窒，吓得后退半步。

她知道，这是谁。

唐家的大孙子，郭春华借种二华子生下来的儿子，大庆婶子口中的野种——唐成。

他突然从水里冒出来，是之前一直潜在水底？所以，他听见那大庆婶子和妯娌之间的话了？

怎么会那么巧，大庆婶子刚说了他与他家人的坏话，便掉进河里了。

岑桑脊背发凉，不敢细想。

她特想拔腿就跑，可这样，反而更容易引起唐成的怀疑。如果唐成知道她一直坐在这里，有可能目睹了大庆婶子落水的‘真相’，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也给......

岑桑眼睁睁的看着唐成朝她走近，喉咙发紧。

“我......我来河边洗番茄，好巧。”岑桑把装桑叶的篓子扯过来，最上面放的正是黑皮奶奶给的两个红番茄，“嗳......什么声音？那边是不是有人落水了？”岑桑竭力保持镇定，装作才到河边的样子。

唐成冷冷扫了她一眼，不声不响的绕过她，往竹林另一端走去。

岑桑如释重负的闭了闭眼，拽紧桑叶篓子，掉头拔腿就跑。

她跑得急，不知道那阴鸷少年，回头盯着她半挽的湿裤脚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