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暗线(1 / 2)
时间在之后过去了三个月。
“托勒斯先生,你要想象这张桌子浮动在半空中的状态,是浮动!不是转动!”卡斯伯女士冲一个卷毛男孩说道。
叫做托勒斯的男孩显得很痛苦:“可是我觉得它就是该运动的,运动中才能找到平衡。”
“你是疯了吗?你身边周围都是静止的事物,别再说什么事物是绝对运动的傻话。”
托勒斯更痛苦了,看其领扣是来自八院自然科学院的,捂住脑袋,嘴里嘀咕什么。
卡斯伯女士走我面前,生气地尖叫:“陆先生!一学期了,每节异能培修课你都是盯着作业发呆度过的。无论是轻小如草莓,还是现在难度加到桌子,你甚至无法移动它们一厘米!”
我也很痛苦:“我上课也认真听讲,您让我们脑内想象它们是活的,可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那么想?世间万物皆有灵,每一种物体都有它的神。”
作为九院的人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泛灵论,每种文明初期都会经历泛灵论的阶段。而在后期保存下来最为著名的就是地球纪元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的“八百万神明”之说。
但是我真的无法做这个想象。
“物质就是物质,草莓就是草莓,我想不出里面能住一个小人,然后让她移动身体。桌子就是桌子,就是经过加工的木头,或者说是树。如果说万物都有灵,树木也有神,桌子也该有神,树木做成了桌子,那树木的神是怎么变成了桌子的神?”
“你这是强词夺理!”卡斯伯女士愤怒地拍桌,引起其他异能组老师的侧目,“你是九院来的,你同学的异能都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你们学院的人也是最会想象的,怎么到了你就那么固执!九院教你的东西,你就是用来和老师胡搅蛮缠的吗!”
“可木板就是木板啊,我敲一百下乃至一万下,就算敲破了也不会有个小人出来回应我。”我也很苦恼。
卡斯伯女士发疯了,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我现在怀疑你根本就没异能,或者是异能障碍症。你们念力组的期末考核就是悬浮桌子,你要是不能通过的话,我会尽教职本分将你的情况上报。”
等她气咻咻走后,刚才那个一同被骂的托勒斯给我翘了个大拇指:“兄弟,你牛!”
我心情又怎么会好,“幸灾乐祸呢。”
“哪会,大家难兄难弟,五十步笑百步的。”托勒斯道:“只是想不到你一个九院的人那么唯物啊。”
我僵住,瞪他,在我们的世界是批判机械唯物的。唯物是“器”,是下者。
大概异能真与想象有关系吧,八院的人的异能成绩一般都是几个学院中垫底的。他们的异能行使时经常异常运作,比如托勒斯悬浮桌子,他确实悬浮起了,但桌子却是在做旋转圆周运动。
我问他:“你又是什么问题?都让桌子浮起来了,停下很难吗?”
“很难。”托勒斯道:“静止是物体运动的特殊状态,而我总要找个点让我相信它能和什么东西平衡。”
我深有同感:“就是啊,它就是张桌子,自己又不会飞,我怎么想它给自己长了翅膀?拍拍脑袋就来?”
托勒斯啧啧,摇摇头:“兄弟,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反正也就破罐破摔了,你九院的……”
“那有怎么了?”
“你不及格的话……嗯,其他成绩再好也没用。学年异能成绩评级是一票否决制,听说有人就为这个降级的。”
我心想后果比这个更糟糕,人家不过是做得不够好,而我是根本没反应。
其实我到现在都无法回忆起自己使用异能时的感觉,几乎都是在后台进行的。抵御暗示是后台的事,异能觉醒时更是在做梦,我从未能在清醒时主动去驱动异能。
学校将各异能种类的学生分开进行教学,每组的要求都是不同的,而如我这样尚无法明确异能方向的都被归入“念力”。
这学期的期末考核是悬浮物体,最低要求是悬浮如桌子那样大小的物体。
老师让我们去想象有桌子悬浮的状态,鼓励我们去想象,最上者就是相信,毫无理由的相信,就去相信日夜更迭、万物生长一样。中者就是自己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一个相信物体能悬浮的理由。最下者则是通过教师的描述去进行想象。
而我既无法自己说服自己,也无法通过老师的说法去想象,因为无论怎么想,这在我的逻辑中是说不通的。
我很清楚不及格会面临什么,如果卡斯伯女士真的上报我异能障碍的话。
这也就使得我更为沮丧。
下了课组员间互相告别,而我则留在教室里盯着那张桌子。
事实上我也知道就算我盯它个一天它都不会动,然而此刻我并不想去任何地方。
“小新?”
我抬头去看,原来是塞德里克。
“学长?”他不该马上就毕业了吗?
我不知他怎么在这儿,事实上即便再无出路的毕业生在8月都会由学校进行强制分配到社会各单位上进行实习,而为提前适应工作生活,说是毕业后开始的实习,实则在接到对方单位通知后都会提前去报道。
大多数毕业生都已经整理宿舍离开了,还有些干脆退宿大半年了,都等9月1日毕业典礼回来参加,领个证书就和学校无关了。
“我刚好有事回学校办手续,经过学院楼。你怎么了?”塞德里克说着很自然地在我边上坐下。
我此刻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完全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逻辑漏洞。
“我……我没法控制我的异能。”
他看了看我们教室里的各教具,似乎在回忆:“一年级的期末考?是叫你们悬浮桌子吧?”
我点头。
“你是哪里出现了困难?”他此刻语气真只如一个关心学习的学长。
我是见过他和旁人搭话时,低年级学生那受宠若惊的样子。实在无法理解他对我一个普通的同院学弟为何如此关照。
“我无法做到老师说的那种想象。”我说出了自己的困扰,“那真的很可笑,怎么可能呢?桌子长了隐形的小翅膀?桌子里面有个小人?或者有一个‘隐形一族’托起了它?无论怎样都很可笑,桌子就是桌子,物质就是物质,不会因为你怎么想它,它就为你动。”
他听后点头:“小新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哈哈,事实上,越是小的孩子越是能接受‘万物有灵’这个设定。梦中人能飞翔,世界也能任意改变色彩。”
我更沮丧了:“所以我的文学一直糟糕,记叙文经常挂。”好在文学课还能选议论文。
“正常人的世界都是经过固式教育后,渐渐才从天上回到了地上。人不再会飞,鸟儿不会说话,花儿也不会对人笑。小新的问题也不算什么,很多人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障碍。”
“因为从云端回到了物质世界吗?”我不能理解,“我只能觉得自己活在物质世界中,‘云端’是什么样子的?”真的能有人相信精怪和万物有灵吗?
“嗯,那不如说是童年吧,看来陆是个早熟的孩子。”他俯下身,与我并排,就像大哥和小弟弟在说话,“知道吗?我新生时这个项目也挂科。”
“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的人。
他哈哈大笑,“到三年级前,我这个项目都无法完成。”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呢?”我是觉得物质是物质,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看到的世界与你们不太一样。好了,现在我们谈一下想象。”他蒙住我的眼睛,“现在想象眼前那张桌子。”
“怎么想象?”
“随你,是根据它显示的样子,还是简笔画,或者是线条都可以。”
我不由根据现实去想象。
“不用很细节,好了,在你想象出桌子后,继续去想象它的重心。”
“重心?”
“你既然是相信物质理论的,那么就说一些物质理论的事。现在还没学到重心这个概念吗?”
我摇头。
“没事,很容易理解。你就想着,每个物体都有特殊的一个点,通过这个点能使物体进行平衡。如果是圆形的话就是圆心,长方形就是对角线焦点。”塞德里克说道,“这是个小技巧,如果你的能力还不足以使整桌抬起,那么就去寻找这个点。”
“可我怎么知道……”
“用你的意念去感受,真实在不可见之外。”
由他的声音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你既然相信物质,那你对本源说有什么看法?”
本源说,即是讨论物质是由什么构成的。
我听他说道:“我们的世界,最早的哲学家认为,世界本源都是由不可捉摸之物组成的,如水、火、气。”
我知道这一学说,这些我们哲学史课上已经简述过,故而我说道:“可是那些都已经证伪。”
“是的,他们找的东西出了差错,可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接近于终极的问题,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有解答。”
这让我想起辩论赛时我跟队友们说的话,是的,有些问题可能永远没有答案,所以才能引起永远的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