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2 / 2）

琬拉惨白的脸上爬上了诡异的红：“……格格，我说不出口！总之淑勒贝勒对咱们贝勒爷愈发想要扩张的念头很是清楚！”

我看着她的反应，大概也明白，努尔哈赤怕是在信上把纳林布禄明为要城实则噬食土地的那些荒唐理由体无完肤地损了一顿。可是如果只是如此，琬拉哪里至于说不出口？

“琬拉，你看见努尔哈赤给额齐克的信了？”

“格格，我哪里能看见呢。是淑勒贝勒派的使臣，他当着满屋贝勒爷的部众的面，把写给贝勒爷信件上所有的内容大声读了出来！”小姑娘显然惊魂未定，“努尔哈赤老爷大约有意派了声音极其洪亮的使者，别说是屋里的部下们，就是和我一样站在院里的奴才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了，这不仅是体无完肤了，狗血淋头也许更合适——就算是言语客气，当众被戳穿想法都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何况努尔哈赤写的还是一些琬拉根本说不出口的话。

“那额齐克呢？我阿玛呢？他们怎么样？”

“贝勒爷当时就拔刀劈了一把椅子从中堂里出来了。我看见布斋贝勒跟在他后面出议事厅时还两眼血红呢！”

晚上阿玛到我这里小坐，我才知道，努尔哈赤在信里除了点明纳林布禄不要再痴心妄想以外，还拿他曾经向李成梁投降羞辱他，说他一个败军之将既然要做明朝的狗就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封地上，不要跑出来乱咬人。虽然这一切不能说不是纳林布禄咎由自取，但在这样辛辣的嘲讽下，如果还没有点与之开战的血性，大概就不会成为叶赫的贝勒了。

于是，纳林布禄终于想起来操练叶赫的士兵了。

十一月初，我随布斋去长白山围猎。我们一行人踏着刚入冬的薄雪回府，正好遇上了努尔哈赤再次派来的使臣站在府门，显然是纳林布禄没有放他进门。布斋本来看也不看他就要率队入府，却在瞪了来人一眼之后就改变了态度，翻身下马走在前面，让人把使者引了进去。被布斋留在马上的我对这个神奇的转折还没有反应过来，琬拉拽了拽我的袍角告诉我来的使者是随孟古到建州的奴才。

哦？

我赶忙与翻身下马，快跑了几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布斋和纳林布禄坐在主位，身后站着闻讯刚刚赶来的女眷。

建州的使者喜气洋洋地宣布道，纳林布禄的妹妹，努尔哈赤的侧福晋孟古哲哲在上个月二十五日为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努尔哈赤给他取名为，皇太极。

十一月底，纳林布禄让我和他的福晋选给小皇太极的满月贺礼，除了和欧克选了寻常的如意和长命锁之外，我想着他是把父亲的事业发扬光大的人，还自己画了一把折扇，红墙绘白梅，祝他日后大展宏图。纳林布禄只扫了眼礼单，就打发人把礼物送去了建州。

那是两部之间最后一次表面和睦的往来。

十二月，纳林布禄和布斋计划与扈伦四部其他三位国主共商大计，在新年来临之前把他们都请到了叶赫。那时我还不知道，等待我的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一点小注释：

1.1591年，万历十九年，纳林布禄派使臣宜尔当、阿摆斯到建州面见努尔哈赤，向其索要地临叶赫的额尔敏、扎库木二处地方，遭拒。此后，纳林布禄又与辉发、哈达二部同派使臣至建州索要土地，并且以武力相要挟，这彻底激怒了努尔哈赤。将叶赫等三部使臣驱出建州后，他写了一封十分辛辣的书信，并令使臣当两人之面宣读此信，羞辱纳林布禄与布斋。

2.1592年，日本关白丰臣秀吉当政，帅军14万侵略朝鲜。从釜山登陆，短短数日占领平壤、汉城，驱逐朝鲜国王李昖，亡国之际的朝鲜向宗主国明朝求救。努尔哈赤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表忠心的好机会，于是请缨率兵出征。然而朝鲜忌惮努尔哈赤，认为其无情粗鄙。明廷并未准其出征，却为他留下了效忠朝廷的美名。

3.万历二十年十月二十五日（1592年11月28日），皇太极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