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1）

刚刚和李先生从挚友过渡到爱人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段短暂的尴尬期。

从前无话不谈的两个人，那种霁月清风般坦荡干净的关系产生变化以后，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渐渐的，甚至比做朋友时更加寡言。

究其原因，我肯定是有点自卑和胆怯的，他啊，纯粹是因为害羞和闷骚——虽然他一直都不肯承认。

那时已经是临近冬季，天气很冷，有天下了晚自习，李先生还是不好意思主动来找我，我也赌气似的没有去找他，一个人跑到我们以前一起喝酒的天台上坐着。

耳机里放着杨丞琳的《带我走》，深情的女声伴着钢琴曲幽幽在唱：“每次我总一个人走，交叉路口自己生活，这次你却说等我走，某个角落就你和我……”

我听着听着，很快就觉得鼻酸，心里有一点点委屈，也有对这段感情的茫然无措，有种以身相许却投报无门的挫败感。

这个时候有人上来了，我听出是李先生的脚步声，因为他每次上那个天台总要一步跨两个台阶，踩台阶也只踩一半，声音比别人的更重更急。

我转过头，他正停在楼梯口，苦着一张脸，看到我坐在那里，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鼻尖被风吹的红红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我想跟他说点什么，却迟迟没有开口，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个被遗弃的小孩子，可怜兮兮地说：“我都在下面走了两圈了，你怎么还不下来找我？”

我们确定关系之前，经常一起绕着操场散步，讲一些琐碎的话，关于苦闷的童年，逝去的初恋，还有人生的得失，久而久之，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走和交谈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很温暖的习惯。

那天晚上，我自暴自弃地把这个习惯抛诸脑后，可他还记得，所以一个人傻傻地在下面绕圈子，等着我过去找他。

对视了好久好久，我红着眼睛拉下耳机线，起身慢慢向他走过去，他也笑着向我走来。

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我望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忽然间想起紫霞仙子的那句话——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

那一刻，李先生没有金甲圣衣，也没有七彩祥云，可是在他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我好像看见了我们的结局。

如果当时上帝在云端俯瞰这片大地，一定能看到这个画面——

我们两个人，两个笨拙的人，两个彷徨无依的灵魂，在夜晚昏暗的天台上，在深秋季节呼啸的风声里，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伸手，拥抱，把对方完完整整，长长久久地融进自己的骨血里，也揉进自己的未来的生命里。

他说，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之前所有的感情经历在你这里都派不上用场，我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所以，请你原谅我。

在你之前，我也曾穿山越海，也曾游戏人间，万花丛中打马而过，可是如今，一切因你，从头来过。

那时候我就知道，这段感情，于他于我，皆是胜过以往千斤重。

即使命运对我亏欠良多，但好在，漫长的颠沛流离郁郁寡欢之后，它终于赐给我一个盖世英雄，于水深火热的孤独中，将我救赎。

人与命运的相处之道在于交换，有人拿青春换前程，有人拿岁月换回忆，思来想去，对我来说，用苦难重重的过往换来一个他，这一单最划算。

人生的可爱之处，不外乎还存在着这一点公平。

只要有他，我就不能说，我这一生从未收过任何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