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人人都道瑞雪隆冬，眼下的沛城正是此般银装素裹的时节，刚刚袭来的一场大雪一个日夜也不见收尾，落了满城的白，直叫这沛城都不像沛城了。
说起沛城，寻常人怕是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知那里富甲一方，是做生意和讨生活的好去处，可若是问起江湖人，沛城就有着不小的名气了。
当今武林由武林盟主左丘鸿坐镇，说这偌大的江湖是他的一言堂也并不为过，极少有人能与他分庭抗礼，而沛城城中的四大世家，就恰好身处这为数不多的能威胁到左丘鸿地位的范围之内。
四大世家之中，又以云家为首，许家次之。
云家家主云晔与左丘鸿师出同门，且武功尤在左丘鸿之上，虽说这十数年一直安于沛城，极少过问江湖事，可麾下追随者无数，更是育有一子云眀宇，亲自教授，年方二十就以公子剑扬名在外，实在不容小觑。
许家家主许博宇是云晔首徒，少有人见过他出手，武功不知深浅本无从评判，却因为迎娶了左丘鸿的大女儿让人们对他有了新的认知，二人膝下有一对双生子，大公子天资卓绝，二公子也非寻常之人。
有好事之人言之凿凿的说下一任武林盟主必是许家人，不曾想，许家大公子许言年纪轻轻就走了经商之道，二公子自小喜钻研岐黄之术，竟没有一个人心向武林。
那些个不相干之人茶余饭后总爱拿这事起个由头，津津乐道，做为当事人的，倒是乐得自在。
“大少爷，今儿这大雪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您还要出门吗？”
一早起来，许福就赶紧抱着披风钻进了里屋，外面雪还没停，屋里的人却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今天有要事。我昨天让你安排查的事情怎么样了？若是让我知道他们几个连个卖地契的都搞不定，就让他们别回来见我。”
从许福手上接过披风，那人转过身来，嘴上说着不留情的话，唇边却先带了三分笑意，挂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十足的倜傥公子哥模样，正是许家大公子许言。
“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办不成大少爷交代的事情，今儿一早就派人来汇报过，这数月买卖的地契不多，穷酸些的只有西南边的一间三年多没人住的老房子被人买走了。”
“老房子？什么样的？”
“说的好听些，是个能住人的地方，说的不好听啊，狗都住不下去。”
“知道不好听还说，你几时给狗住过破房子了？”
“那还不是大少爷交代要好生养着，怕二少爷看见了又要发作。”
“上次卖药材的事情他都记了两年了，不能再给他机会记仇了。”
“所以查买卖地契的是要做什么？大少爷，您就别打哑谜了，告诉我吧，我好奇了一整天了！”
许福这个问题都追着问了一天，如今再问出口，许言依旧只是笑，却不语，只管往外走，弄得许福越发好奇，只得匆忙拿了伞和手炉追着许言出了屋。
许言说急倒也没那么急，外面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也没见小，毫无遮挡的就出了门，没走多远雪花就落了他一身，有沾在睫毛上的，染了体温化成了水，很是阻碍视线，他只好接过追上来的许福给他准备的伞，末了嫌弃的看了看许福怀中的手炉和另一包不知名物体，似乎是在质问为什么要准备这些，说什么也不肯要，迈开步子走在前面，看方向真要去西南边的巷子。
许福撑着伞，怀里还抱着手炉并刚才出门时后厨大娘赶着热乎气打包的包子，让他跑着追许言显然不现实，且不说雪天路滑，他自认腿短，也没练过腿脚功夫，要追自家少爷的速度实在困难。
“大少爷，您不吃就不吃，不拿就不拿，可您至少等等我啊！”
“好啊，那就等等你。”
已经走出很远的许言当真就停下了，侧过身回头看许福，见他距离挺远的，干脆就往回走。
恰巧路边不知谁家的院子里种的梅树大半的花枝伸出了墙外，上面朵朵红梅正开的茂盛，和许言手中绘了半片寒梅的伞面交相辉映，在纷扬的大雪里，直叫许福看呆了片刻。
“发什么呆呢？”
“大少爷，咱们那院子里种几颗梅树吧，您看这家的红梅就很好看。”
“好看的多了，你都要种吗？”
“和大少爷您配的，就种！”
“算了吧，院子里被你折腾的够乱了，你当真喜欢就回家去二弟院子里看，他那松梅竹菊哪样不多？”
那还有大片大片的药炉呢，能有什么看头？许福腹议着，没敢说出口。
许言走到许福身边时，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朵红梅，扔到许福怀里，恰好落在那包还冒着热气的包子上，惹得许福手忙脚乱的想将花与热源分离开，始作俑者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所幸主仆二人这次步调差距不大，在雪面上留下规整的一大一小两串脚印，不消多时就溜达到了一栋老旧的房子门口。
许福四处看了看，这房子不光是院墙上破了几个大洞，院子里摞柴火的地方被大雪盖了个严实，隐约能看出没有几根柴了。住人的那一间本身的情况也是严峻，严重破损的地方用布封着，只漏了个小缝的地方干脆就那么放着，光用看的就知道这房子里烧多少柴火都没用，根本暖和不起来。
“这房子是被咱们新收的布庄里姓王的管事买去的，手续上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王管事本身不是个省事的，布庄的伙计都说王管事好色，得了钱就去春香楼挥霍，这么多年半分银钱也没攒下，却住着套不错的宅子。他之前总跟大少爷您对着干，似乎手脚也不太干净，经常偷拿布庄的钱。”许福有些愤愤不平，“也不知道买了这破房子做什么用的，大少爷，这种管事我们还是早点开了吧。”
“留肯定是不会留的，不过，得让他自己走。”许言又往前走了一段，瞧见一家的妇人正在院子里跟结了冰的水桶较劲，走过去唤了一声，“这位大姐，不知可方便？”
妇人闻声抬了头，看见许言站在门口，一身打扮贵气十足，相貌更是出尘，自己早上起来也未梳洗，适才清理水桶还冒了一身的汗，开口就带了几分拘谨。
“这……是哪来的公子哥啊？我们家那口子是个本分人，从不欠人钱财更不与人结怨，公子的打扮看着也不像是讨债的人，不知叫我有何事？”
“大姐不必紧张，我就是想打听下这附近可有人新搬来？”
“公子是说上月搬来的那对母女吗？”
“母女？她们是上月才搬来的？”
“就不远处那间破的没法住人的屋子，也不知道是哪个负心汉将她们打发到这里的，那母女看着可不像是惯受苦的，二人白日里很少在家，经常很早便出去干活，夜里才回来。”妇人心思急转，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飞快的上下打量了许言一遍，最后视线落在许言脸上，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公子若是找她们，可以去后巷的染坊看看。”
许言心中有了打算，让许福给妇人留了点碎银子做报酬，决定去她说的后巷看看。
路上许福以许言手都冻红了为由不依不饶的将手炉塞给了许言，自己叼着还剩余温的包子笑的肩膀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