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嫁妆换酒(1 / 2)
是日,为免再生是非,白姨娘到底还是叫了人,将屋内唯有的那个紫檀百宝的架子拿出去典卖了五十金。包了十金,请潘二爷亲自去外头南北行里买酒。
这架子原是白姨娘在扬州时,一位大文士亲送来一槲东海贝。她一时高兴,竟花了百金从南越购得了檀木,命老师傅足足制了三个月才成,便是贡上的,无非比这个大些,气派些,论精致恐还不及它。
白姨娘自己无事儿人一般,白术却替她心疼得慌,一面暗愧当日之冲动,一面恨得咬牙切齿,发誓定要看看那位利王究竟是怎个三头六臂的模样,吃个酒偏比旁人各色十倍。
这酒,说到底皆怨当年潘阁老重清名,怕人背后议论,不肯提拔儿子。以至于潘二爷在门下省任录事多年,去年才补了个给事中的缺。他原也对此不上心,总觉得他爹在,旁人也不敢轻看了他。谁知过了两年苦日子,虽还不会俭省,倒生了官儿瘾,头钻脚钻地想着法儿补了缺,却也是根基不稳,惶惶不可终日,便意欲攀附那权贵豪门。
潘二爷虽在官场上不得志,打小却也被太爷逼迫着念书,纵使不成器,也得了个两榜进士出身。
论理,这利王与潘二爷也有同师之谊。利王乃颖山郡王后裔,潘阁老在时,便是这京都中拔尖儿的宿儒大家,当年圣上看重太爷,令其时常在太学走动,点拨一众皇族子弟。
他小时也曾在太学修习过二三年,勉强算得太爷的门生,只是读书不成。
虽如此,利王倒也不曾荒废了,他自小弓马娴熟,有用兵之奇才,十四五岁上便做了张逢甲将军的副将,先是在北境抗敌数年,后又在西陲驻防,统共十一二年的功夫儿,已是战功赫赫。
他本是次子无爵,圣上甚爱重之,特封了亲王,且从了几位嫡亲皇子的序,“元亨利贞”中列三,以示隆恩。
纵使大雍重文不重武,可这手握重兵,守疆护国的大将谁敢看轻,三五年间回朝一次,满京城名门望族无有不想结交的。
白术听姨娘说,如今京都里等着宴请利王的人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或是亲戚,或是要紧的熟人,他只好中午吃一家,晚上再去另一家。纵他不端着,潘府也是不上数的。
好在利王那袭了爵的兄长,如今的颖山郡王也是个喜热闹好揽事儿的,平日与二爷吃过几回酒,此次二爷的烧尾宴,他夸下海口,定能携了他这弟弟来赴宴。
潘二爷从年前就喜得无可无不可,若真能得了这位的襄助,能否平步青云且不论,朝里朝外定是没有一个再敢作践他的了。
初九那日一早,白姨娘服侍二爷换了簇新常服与网巾子,刚过巳时,二爷便急得往大门外去候着。夫人病体难愈,在家也无法出来待客,二爷索性令其回娘家暂住几日,里头的一应堂客少不得是老太太代为周旋。
里头妥当了,白姨娘又不放心外头,因命白术带了季儿在屋里候着,哪处要缺了什么,好找她们要的。自己却换了一般仆妇的衣裳,走到二门外,遥遥地看着二爷那头的动静。
约莫午时一刻,才有几家官人陆续而至,这些人都不打紧,潘二爷面上寒暄几句,便命儿子引了客人到堂上坐,自己仍旧在门外候着利王一行。
半晌,又有十来顶玄色官轿并几架马车停至门口,多是门下省同僚,或是三五成群结伴而至,或是携家带口到访,二爷依旧迎了他们进去,只颖山郡王同利王殿下连个影儿都没有。
白姨娘事事安排妥当,白术在屋里候着,也没听见哪儿缺了什么来要,便暂且松了口气,斟了一碗茉莉香片与自己。
茶还未入口,只见季儿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姐姐,我去前头替你打听了,各样酒菜都齐备了,并不缺什么,只是,只是,咳咳!”季儿跑得快,被风呛着,咳嗽起来。
“只是什么?!”白术不由得悬心,倘或今日失了礼数,怠慢了王爷,二爷定要怪罪白姨娘。她忙倒了茶给季儿润喉。
季儿接过一口饮干,道:“只是荣四大爷说,前头八桌酒席,使唤的丫头统共三四个,也太不像样了,叫好歹再添一两位过去。”
“你也太过实心,既少了人,你就留在那伺候何妨,非得巴巴儿的跑回来再告诉我。”白术笑道。
季儿一屁股坐下,翻了翻眼睛,气道:“我何尝不是如此说来着,可四大爷说我长得比个耗子大点儿有限,站着服侍还没桌子高,没得给咱们府上丢人。”
“你听他胡说,我怎么就没见过你这样扎着纂儿的耗子呢?”
“好啊,姐姐你也跟着戏弄我!要说我服侍得不如你也罢了,可比比姑娘们屋里那些个二层小姐,我自是强他们十倍!凭什么瞧不起人啊!”季儿忿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