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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十五年,雍帝凌玬逢而立之年整寿, 登泰华山封禅。辽、吴两国纷纷遣使祝贺, 送上丰厚礼贡;幽国的使者却迟来了一日。
凌玬沉着脸端坐于宣殿, 一言不发地打量了幽使许久。
幽使背后生汗, 小心翼翼解释道:“陛下容禀……实是路途遥远, 下臣日夜兼程赶路, 也还是迟了……陛下胸襟广博, 万望恕罪!”
凌玬微微冷笑:“若是心诚,纵然山高路远, 又怎会耽误?”
幽使不敢强辩,只双手奉过一只木匣:“此乃我主送与陛下的贺礼,聊表寸心,还望陛下暂熄雷霆之怒,看在两家和睦的份上,赏玩一笑。”
凌玬侧了侧头, 张冬立即下阶从幽使手中接过木匣,回来置于御案之上。
凌玬漫不经心地打开木匣。
一杆金秤!
张冬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
凌玬勃然大怒, 猛地连匣带秤掀翻在地,拍案而起:“赵硕是何居心!安敢如此辱我!来人。”
殿下侍立的武士鱼贯而入。“把这可恶的奴才推出去斩了!”
幽使此前根本不知匣内装的是何物,见势不好,赶忙哭天抢地地挣扎起来:“陛下恕罪!下臣实在不知……陛下!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杀了下臣不要紧, 陛下杀臣, 视同向幽国宣战啊陛下!”
凌玬重重一振袖:“赵硕送出此礼时, 就该想到,他是在向朕宣战!不必多说,斩!人头并这狗屁东西,全都送还给赵硕!”
人很快就被拖了下去。凌玬缓缓坐下,脸上无波无痕,竟似是一丝怒气也不见了。
张冬小心翼翼劝道:“陛下万勿气坏了身子。”
凌玬冷冷一笑,“张冬,我气什么?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三年。传赵无期。”
张冬领了命正要去,凌玬忽又叫住他:“慢着。召群臣,廷议。”
这一场廷议从早晨直议到晌午,皇帝直接将午膳传到庭上请众大臣用了,午后再接着议。
起初还有零星反对的声音,那意思是觉得皇帝以区区一杆金秤为由大动干戈未免小题大做。但当皇帝搬出“和静公主”四个字,堂上便鸦雀无声了。
“金秤事小,幽国残暴不仁、寡廉少耻事大!朕召你们来,不是商议打与不打,而是商议如何打!想不通的,回家想通了再来见朕。”
皇帝心意如此之坚,朝臣们也只好不做他想,一门心思地各抒己见,为备战尽力出起主意来。
“军事上头,臣一窍不通,还得燕侯拿主意。臣只给陛下一句保底的话——倘若打,以本土之力,够打一年;若调集蜀、楚余粮,够打三年。”杨颍迎着皇帝殷切的目光,斩钉截铁地开口道。
“有令君这句话,纵然天大的困难,朕也不怕了。”凌玬笑道。
“话虽如此,陛下还需谨慎行事。”凌玧依然是给皇帝泼冷水的那一个:“虽说眼下辽、吴俱是盟国,但倘或战事拉得太久,难保没人生出异心,更何况还有一直不甚安稳的楚地。”
楚国覆灭之后,朝廷派去治楚的州牧连换三任。楚人性情执拗,当时灭国又死伤了不少黎庶无辜,故而始终不大安定,隔三差五就要闹个民乱。
凌玬如今半点不觉得凌玧的话逆耳难听了,和颜悦色道:“定王所言甚是。此次和幽国交手,再不可重蹈灭楚的覆辙,无期,你明白吗?”
赵无期抿着嘴,好半天才低下头答了声:“是。”
凌玬望向他:“无期,朕对你有必胜的信心。只是还得多说一句,朕要的不仅仅是胜,还要幽国的民心。你需克己、制情、忍性,能做得到吗?”
无期抬头与他对视了片刻,重重一点头。
凌玬松了口气,走到无期身边捏了捏他的肩膀:“朕与诸卿会在后方为你置办好一切,补给不用你操心。那颜典之不是庸才,朕当年与他交锋,悟出一个道理——同他硬碰硬绝非上策。”
凌玧颔首,“这些年,咱们在发展壮大,人家幽国也没闲着。自洛邑、东城之战后,听说颜典之下了苦功夫操练新军,不但保留了幽军骑射之长,还吸纳了咱们雍晋重甲、步车的优点。恐怕如今‘飞云骑’又是一副新光景了。”
无期气定神闲地一笑:“陛下与定王不必忧心,这些臣心里有数。”
凌玬同凌玧对视一眼,都笑了。
“只是此次臣要斗胆向陛下借一样东西。”
“什么?”
“乌衣堂。”无期单膝跪下抱拳:“臣万死。”
凌玬略一思忖,大致猜到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一挥手:“知道了,朕同周载坤说。”
十五年冬,赵无期率十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穿过西晋,直奔云霄山。
迎战的正是颜祀。
无期叫了阵,请颜祀出来答话。
“颜将军,十三年未见,将军气韵风采还是一如从前,分毫未改。”无期生平第一次在马背上横枪欠身,礼数尽到了十分。
颜祀却只是冷冷睨着他:“本将瞧着,燕侯倒是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