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 / 2)
凌玧按照那掌柜的指点慢慢踅摸, 一路过去, 只觉得风景渐佳;过了那石碑, 更是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果然有一座极大的庄园。叩了门,很快便有人迎出来, 十分客气周至地将凌玧请了进去。
管家命童子上了茶, 和颜悦色地问道:“不敢动问客人尊姓?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贵干?”
凌玧打量了一圈屋内的布置——倒是一点不见金玉之物, 十分质朴天然。
“贱名不足挂齿。在下前来, 是想寻一位二十多年前的故交。听闻主人广识天下人物, 故而冒昧搅扰。”
管家拈须颔首:“二十余年, 难为客人多情。不知这故人是什么出身来历?”
凌玧歉然一笑道:“不知老丈是否能为在下引荐一二?欲一谒主人尊容。非是我不知趣,实在是这桩事我自己也难说清……让老丈转述恐怕也是为难。”
管家一愣, 随即笑道:“客人勿怪, 我家主人一向是不住在此处的。”
凌玧也料到是此结果,点了点头笑道:“实不相瞒,我因家中有些变故,外出谋生,本就是想投奔那位故人寻一个安身之所。如今人还未找到, 身上盘缠也快用尽了,不知可否觍颜借宝庄暂且落脚?主人不愿赐见也不打紧, 若得指点了我这故人的去处,我便即刻启程。”
他料定这主人决不可能知道二十多年前一对孤儿寡母的下落,想一直拖到这主人无计可施, 便只能亲自出来见面。
“那……这故人如何去寻, 总得有个头绪呀。”
“我只知道二十多年前她们开了一家小酒肆, 名字不记得了,也不知她们的名姓。掌柜的是一位寡妇,带了个五六岁的小女儿。当年我因家里遭了难,路过她们家的店,掌柜资助我一辆骡车、一份文牒送我出关。之后再想寻人,却因世事无常,终未能如愿……”
“客人说的,老朽都记下了。回头如数说给主人。客人安心在蔽庄歇息便是。”
可凌玧没想到,就在第二日,那管家便换了一副恭敬又热络的神色来请他入内室,说是主人已经回来了。
穿过重重叠叠的院落,终于迈入一座精致的小屋。凌玧一进门吓了一跳——屋内的布置处处透着文秀之气,实不像是个男人的住处。
管家掩上了门悄然离去。
凌玧望着屋内的一座绣着山河图的屏风,心中渐渐升腾起一股说不清的不安。
“殿下既称我为故人,妾身便斗胆问一句,别来无恙?”屏风后飘然转出一个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款款一拜。
凌玧心头剧震,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是?”
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浮现出眼熟的俏皮之色:“殿下贵人多忘事,打听个人,却连人家的名姓也不知道。亏得是遇上了我,否则还上哪儿寻去?”
她是那样亲切自然,丝毫没有二十七年未见的生疏,倒像是老街坊一样的熟惯热络。凌玧情不自禁也笑起来:“妹子都出落得这般能干了。”
“我姓柳,殿下可记住了,下次再想寻我,也好有个说法。”柳娘笑着请他坐下,亲手为他奉了盏茶。
“想不记住也难,柳庄主这么大的家业,方圆几百里谁不知您老的威名?”凌玧不知怎么的,见了是她,在来之前的种种忧思忌惮,便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心情一好,也同她顽笑起来。
“殿下还这样,总逗弄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安心笑话咱没出息。”柳娘笑弯了腰:“您当初为好心给我娘那十两金子,还狠霸霸地吓唬她要带我进宫呢!”
凌玧笑着摇摇头:“那么久了还跟我记仇。诶,妹子,怎么不见夫人呢?”
柳娘轻叹了口气:“早早就去世了。我嫁过一个不成器的男人,又早早撇下我死了。我做了几年生意,积了些钱财,寡妇门前是非多,从此便不再自己抛头露面,只雇了人打点经营。”
凌玧忽然就打听不下去了。这样的乱世,她一个孤身的女人,不知吃过多少苦才有今日。
倒是那柳娘极善察言观色,觉出凌玧有些难过,便立即笑着岔开话道:“便是我们这山野小民也知道些须朝廷大事。王爷现如今该是一等一的大忙人,怎么倒有空来这儿打发辰光?敢是有什么烦难处需妾身使份力气么?”
凌玧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柳娘又笑道:“殿下真是几十年如一日,找借口都找的一模一样,又说是‘家中出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