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诈（1 / 2）

萧焯派出使臣时, 心里还存着极大的侥幸, 寄希望于无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 纵然战场上骁勇剽悍，终究不懂两国博弈的勾当。

故而，萧焯故技重施，所提出和议的条件是：划出一块戈壁荒土赠与雍国。

辽使在地图上豪气地一划拉；“将军请看，我主为表诚意，将如此大的一块土地献上，就是为了与雍国世世代代永结盟好。十年前我们赠国土与贵国, 贵国尚且投桃报李, 还赠我们许多武器与粮米，如今……”

无期勾唇一笑：“辽使的意思是, 我们还得送点什么来换这片土地？”

“这个呵呵……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辽使硬着头皮道：“自然了，贵国地大物博, 不在乎一点钱粮。以下臣之见，多少赠还我们些许，也是全一全两家的体面。”

孰料，无期压根不理会这些虚与委蛇, 出口的话直白得可怕：“我为什么要全你们的体面？”

辽使僵在原地。

无期冷笑道：“你主子直拿本将军当小孩子糊弄，你还敢问我要脸面？他说的这块地，成片都是沙土荒原，连十年前的那块旧地都不如！我大雍要来何用？”

辽使脑门上见了汗，涨红了脸想辩解：“将军误会了！这……我辽国土地确实不比中原那么适宜耕种, 可这……举国土质俱皆如此，将军让我们上哪儿去找如中原一般富庶的土地呢？”

无期不怒反笑：“那我倒好奇了，你们的土地若是颗粒无收，这一国的人都靠喝西北风过活么？”

“这……”

“再给我编！”无期将那张羊皮地图随手一挥，险些掀在辽使脸上：“你们没有耕地，还没有草原吗？辽国盛产马牛羊，不都是靠千里大草原来的？你欺本将军不识货么？”

辽使见这煞神满脸杀气，吓得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住，好半天才稳住心神，战战兢兢地回道：“将军息怒！并非是我们有意欺瞒，实在是但凡草原草场，都在我辽境腹地，且牵涉草原大小数十个部落，实在不可能转赠与贵国呀！”

无期轻哼一声，放缓了声腔：“你这说的倒还像句实话。坐。”

辽使悄悄擦着冷汗小心翼翼坐下来，暗暗腹诽——这哪儿像个十七岁的少年？说他是个活阎王也差不离了！

“本将军也明白辽君的难处，说实话，我大雍从来不爱逞强斗狠，必得是人犯我，我才犯人。这个道理贵使不会不知道吧？”

辽使倒敢说不呢！“是是……这两国之间难免有些须误会……”

“所以，我也没有夺人土地的兴趣。你们愿意给，我还懒得收——收了还得迁人、垦边、筑城、驻军，这桩桩件件说到底都是钱。”无期蹙着眉，仿佛真遇上了旷古难题一般：“我们雍国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雍国是穷怕了，就连我们主上，一件衣服都能穿好几年。”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仿佛忍不住了，一下子捂住脸，连肩膀都耸动起来。

辽使都看呆了，根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

无期缓了一阵，揉着眼睛平息下来。“所以，烦劳贵使回覆辽君，放宽心，我们无意于贵国的宝地。”

辽使不敢相信他能有这样的好心，试探着问道：“那……”

“哦，是这样，”无期一脸轻快地说道：“只要从此以后，每逢春季，牧草丰盛、百兽繁衍之时，贵国将当年的马牛羊群分出一半，接济接济我们大雍的边城就是了。我们边城的百姓穷，穷的连大冬天一家人都只有一条裤子轮着穿……”

辽使怀着必死的心情将无期的意思转达给了萧焯。

萧焯气得一下子掀翻了面前的案

几。“朕从未见过这样……这样……”

他气得脑子直发蒙，连骂人的词一时都想不出来了。

“无耻之尤！饕餮之心！”萧焯甩着臂膀，满帐乱转，几乎要把牙咬出血来：“他这是要干什么！啊？这是要断我辽国的命脉，是要朕的命！小小年纪，怎么有这样歹毒的心肠？谁教出来的！”

“还专挑春季……正是牛羊产仔的时候！他可真有心计啊！”

“把牲畜都要走了，朕的士卒百姓都喝西北风去？”

萧焯大吼大嚷一通，冲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使臣一挥袍袖：“去！告诉他朕不同意！他痴心妄想！”

“可是……陛下，”辽使乍着头皮开口道：“那赵无期说……‘若是辽君心疼，舍不得送，那本将军也只好不辞辛劳，年年亲自带着将士们过来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