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堤(1 / 2)
雨还在昼夜下个不停, 金堤修而又溃, 溃而复修, 真把人能急死。
今年蜀中良田淹没,歉收已成定局,唯一不幸之中万幸的是,除了第一次溃堤洪水冲走了几位渔民外,之后官府疏散的及时,倒不再有人口伤亡。
皇帝爱民如命、亲赴蜀中的消息振奋了整个蜀地,就连远在雍楚边境的河关做买卖的韦柳听说了此事, 都急忙快马加鞭地赶回来, 主动开口愿捐献十万金、数十万石粮用以赈灾。
蜀地自州牧到县令大大小小的官员更是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安置灾民、抢修堤坝、疏浚河道, 所有的动作都比以往任何时候快了几倍。是以虽逢大灾, 蜀地却是人心齐整、面貌昂扬,不见一丝颓乱。
饶是如此, 皇帝仍然放心不下,索性命朝中群臣有事都将奏章发往蜀中,自己白日巡查灾地,晚上回行辕批折子, 定要亲眼见着金堤彻底修好才肯回銮。
“陛下,都三更天了,这么日日熬着可不是事。剩下的折子臣代你看吧。”凌玧一眼瞟见皇帝揉眼睛,赶忙劝道。
凌玬看过来,一指凌玧桌上那厚厚的一摞, 苦笑道:“哥哥难道是清闲的?得了,咱兄弟生来劳碌命,谁也别惦记谁了,一道儿熬着吧。”
凌玧叹了口气,自己先站起身来,“好,那陛下起来略动一动,省的落个脖子痛。”
凌玬也自觉肩腰酸疼,便依言起身随着凌玧走到廊下,仰头望着仍然看不见朗月繁星的天。
“这雨真不知要下到何时去……哎,为何我雍国的百姓就如此命途多舛呢?”
“陛下这是想左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焉知别国就没有烦恼?只是陛下爱民心切才如此烦忧呢。想想从前的张辕,蜀中哪年没有灾殃?也不碍着他日日在宫中寻欢作乐。”凌玧含笑侧过头望着皇帝,满眼都是钦敬怜惜:“只有明君才永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昏君是没有这些烦恼的。”
凌玬也笑了,“大兄总能开解朕的胸怀。也不知无期如何了,萧焯是否当真会出兵。”
“子骞这些年不是一直说,萧焯狼子野心都快按捺不住了?如今我国有难,他哪儿有不露獠牙的道理!陛下临行前的决定是英明的,无期定能不负所望。”
说到无期,凌玬颇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朕有把握算得准萧焯,都不敢说能算得准无期。这孩子身上煞气太重,朕唯恐他刀一见血就收之不住,把朕的嘱托都忘得一干二净,反而坏了大计。”
“陛下也别关心则乱,太小瞧了无期。臣倒觉得,只要事关陛下大业,无期的头脑是很清楚的,不会意气用事。”
“但愿如此吧。”凌玬如今当了爹,操心操得倒比从前更细碎了。少年的光影与渐渐从他脸上褪去,他已活成一座巍峨的山峦,背负着千千万万人的喜乐悲欢。
翌日清晨,皇帝和定王都顶着一脸倦色。连早膳都没用完,便有人惊慌失措地来报:“禀陛下,一夜大雨,前几日刚堵住的口子又被冲开了!这次水势凶猛,堤坝毁损更严重,倘若今日抢修不及,恐怕附近的山丘也将随之……崩塌!”
“什么!?”
山崩乃大凶之兆,更何况若是引动这一带的山岭,泥沙俱下,百姓将更遭祸殃。
皇帝一行急匆匆赶到了金堤。堰官已然亲自卷着裤腿下了滚滚洪流,在场的守堰军个个肩挑手提扛着麻袋奔赴堤口,甚至都没人发觉皇帝的到来。
水势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如蝼蚁般挣扎在这无情的狂灾之中。
凌玬脸绷得紧紧的,突然,一把推开身边替他撑伞的侍从,迈开腿便直奔金堤而去。
“陛下!”
凌玧吓坏了,赶忙疾步上前拉住他:“陛下要做什么!”
“斯情斯景,朕为天子,岂能坐视?”雨声大得几乎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凌玬只能扯开喉咙大声道:“朕要与将士百姓们同甘共苦!”
凌玧一下子跪在了泥水地里:“陛下若定要如此,臣愿代陛下而行。”
说罢也不等凌玬反应,便直直冲向江边。
凌玬急得大吼道,“给朕拦住他!”
亲兵们手忙脚乱将定王架了回来。凌玬紧紧拉住他的手:“大兄,朕知错啦!”
说罢,皇帝向带来的数百亲卫一挥手:“尔等俱下去帮忙!朕这里不需要你们守着。”
“陛下……”
“你领众军士立即去雨具、去戎装,轻身往堤口抢修。人分两队,一半搬运器具,一半顶坝修堰,衔接不可稍断!激流冲到时,后退一步者,如临阵畏缩,斩!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