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1 / 2)
魏铎在世时,为了压制雍国, 晋国曾与幽国结盟, 互为兄弟之国。
然而到了魏恕这一朝, 主动献妹于雍结为姻亲,极尽谄谀之状;又觉幽国偏远, 与之商贸往来都无利可图, 远不如和雍国盟好来得实惠, 故而便渐渐疏远了幽国。
幽帝赵硕性情本就暴戾偏狭,胸襟殊不宽广,被魏恕这么一闪, 早已心生暗恨存了报复之心,只是苦于其背后的雍国声势日隆, 不好硬来。这次一听说雍国败于楚, 赵硕大喜过望, 立即命大将颜祀兴兵十五万, 杀气腾腾直奔晋国而来。
晋国自从到了魏恕手中, 国力可谓江河日下,朝内党争之事层出不穷, 魏恕竟不能止。去岁,相国施庆抓着卢勇战败于山关的把柄不放, 硬是逼得卢勇辞官归隐。如今晋军尽数掌握在施庆举荐的一个名为舒游的年轻将军手里。
舒家同施家是世交,这舒游也算是施庆看着长大的。他自幼聪颖,博闻强识,好读兵书, 也曾在卢勇身边左参右赞,常献惊人之计。
施庆一向看好这孩子,对其寄予厚望,然而当初卢勇在位时却从不给他独自领兵立功的机会,施庆每每对此耿耿于怀。故而如今有了时机,施庆倒并不全为了私心,也是想着为国荐才,这才力排众议举荐舒游统兵。万没想到,舒游这初出茅庐第一仗便遇上了颜祀。
出征之前,就连施庆自己心里都没底。甭管平常谈兵论道有多么头头是道,然而舒游到底不曾真正带过兵,施庆代天子送行时足足将舒游送出三十里,拉着他的手细细嘱咐道:
“少弋啊,幽国的颜典之乃天下名将。数十年前,幽国之北本有戎狄猖獗,年年犯境;然而当年刚至弱冠的颜典之甫一出征,便屠戎狄三万!之后更是连年剿杀,以致戎狄灭族,幸存下来连人带马的被他收编,组建了后来举世闻名的‘飞云军’。”
“颜典之是不世出的将才,他是幽国最大的王牌。否则,以幽国的苦寒偏僻、物资匮乏,何以横行于列国之间?遇上他,无论多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你需谨记,深沟高垒、坚守不出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敌军劳师远征,粮草难以为继,久战不下定然不战自溃。”
舒游拍着胸脯道:“相国放心,末将虽不曾亲自上阵杀敌,但也是自幼饱读兵书,也曾随卢将军数年征伐。末将定能随机应变,克敌制胜,不负主上与相国重托!”
施庆看着他那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模样,心头有千万忧虑,却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舒游因着施庆的叮嘱,原本还存了戒惧之心,结果真正到了边关同颜祀对阵数日,发现颜祀也不过如此——旌旗不整、鼓号散乱,晋军死死守城,幽军几番强攻不下,军心便开始涣散。
又过一日,幽军见晋军实在不肯出城迎战,炎天暑热的,索性只找了几个小卒叫阵,其他将士俱是稀稀拉拉散坐在城外树荫之中,只顾饮酒取乐。
舒游见状大喜,笑谓亲兵道:“相国把这颜典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还什么‘飞云军’,今日观之如同插标卖首!你去传令三军,今夜便出城袭取颜祀的大营,本帅要亲自砍下颜祀的脑袋献与主上!”
亲兵倒还有几分老成持重,忧心忡忡道:“将军不如谨遵相国之命,坚守不出即可。万一幽军有诈呢?”
舒游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也忒小心了。相国那个性子你还不清楚?当初若不是他撺掇先帝定下个什么‘围而不攻’的策略,卢将军又何至于最后惨败给凌玧那个病秧子?相国自来的谨慎有余,勇略不足。如今大好的战机相国又不曾亲眼见到,如何能死守着他的话当作金科玉律?”
“可是若违了相国之意……”
“行了
!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君命尚且如此,何况是相国。照本帅的话传令去吧!”
当夜,舒游率晋军主力倾巢而出,直扑幽军大营。谁知一进营中,只觉四周一片寂静;挑开颜祀中军帐,里面竟空无一人!舒游心头一紧,正欲大喊撤兵,就听见杀声四起,幽军手持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一仗,从子夜直至天明,一夜激战下来,晋军八万主力几乎折损殆尽,剩下的残兵于绝境之下竟主动杀了舒游,捧着他的人头向颜祀跪地请降。
颜祀坐于马上岿然不动,用长刀挑起舒游的人头斜乜一眼,便扔给身后裨将,冷冷道:“晋军铁甲本也算是天下闻名。可惜……一将无能,害死三军。你等跟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赵括、马谡之辈,是你等的不幸。起来!”
晋国士兵战战兢兢爬起来,垂头丧气地等着他发落。
“前方带路,去东城!”
颜祀的马快刀更快,幽军一路风卷残云,数日之内连克州郡,先下晋国正中的战略要地东城,后袭有晋国“陪都”之称的洛邑。原本晋国君臣还没把幽国太放在眼里,这一下情势危急,眼见得梁都危在旦夕,魏铎方寸大乱,这才派出军骑十万火急地赶往雍国求救。
凌玬狠狠将军报拍在案上,“赵硕真是欺人太甚!”
“陛下,我主已到生死存亡关头,求陛下念及往日情分,速速派兵救我国于水火之中。”来人脸上水和着泥,乌涂一片,在硬邦邦的地上连连叩着响头。
“不必如此,你且起来。”凌玬压着心火摆摆手,终究还是忍不住气恼道:“你主为何不早报朕?叫朕也好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