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妻(1 / 2)
聂薇还记得四年前那日,京都一日间传得满城风雨。庆安伯夫人赵若贞因故早产,最终却是一尸两命,人也没能留得下来。
彩月是家生子,府里有相熟的姐妹,这等秘事生生被挖了个干净。彩月小跑到清渠王府,有些气喘吁吁,半晌后终于道:“这事实在突然,偏这事是芷姑娘惹出来的,便是打杀了芷姑娘,怕也救不回夫人的命了。”
上辈子,赵氏凭借那诞下的嫡子,完全占据了聂岳的心,聂岳的眼里心里哪里还有她和聂蘅半分?如今呢,终是一抔黄土都成了空。聂薇定了定心神,轻声道:“与聂芷有什么关系?”
彩月打探消息的确有几分能耐,也是有些唏嘘:“不知如何,芷姑娘近几日迷上了六星棋。这六星棋姑娘许是不知,是近些日子时兴的一种小玩意,那一粒粒棋子打磨得珠圆玉润,这若是散落在地上,便是码头干粗活的壮汉也是要滑倒的,又何论夫人这有了身子的妇人呢?”
她哪里不知这六星棋呢?上辈子彩月还在世时,经常与她带些外面的小东西。有时是用金银双线绣着百花的缎带,有时是些解闷的小泥塑娃娃,其中便包括了这六星棋。那时聂薇再没有机会出门,便将这些东西视为珍宝,追问彩月时,彩月只说是在十八旗中买到的,多的再不肯多说一句。后来,彩月生生被赵氏缢死,赵氏冷笑着给聂薇安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将那些小玩意一桩桩一件件全部拿走,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若赵氏果真因这小小的六星棋而早早离世,怕不是上一世的因果报应?聂薇如今也想不明白,本该晚许多年才出现在十八旗的小玩意,又如何会那样早地流传于坊间,以至于聂芷这样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姑娘也甚是喜欢?
庆安伯的原配夫人与继室皆因难产而亡,众口铄金之下,聂岳克妻的名声竟传遍了整个京都。聂薇嫩嫩的饱满的小唇微微有些噘起来,低低叹了口气,要重新穿了鞋袜。
沈若白微阖了眼眸,眉间微蹙:“若是你父亲又接你回府去住,你待如何?”
聂薇一怔,她竟没想到沈若白气性这样大。这四年间,她实在瞧着聂岳可怜,统共仅回了聂府一次。那日晚归君子小筑,沈若白并不显愠色,仍是温和得紧,只持着清茶轻啜一口,口中的言语却句句锥心:“待到那女人死了才念起你和聂蘅这双子女,只是不知当日你在那水中时,他可有念过你一丝一毫?”
说到最后,沈若白站起身,光风霁月的身影却带着深深的压迫感,一步一步逼得聂薇后退。最终聂薇退到了墙角,身后是冰冷坚硬的墙壁,眸中噙着欲落的泪。沈若白温和却坚定地捏住她小小的下巴,微微低头,淡笑出声,又带着几分冷漠:“只怕哪一日,你随他回去便再也不回来了。”
聂薇的泪再也忍不住滴落下来,落在沈若白的手背上。温热的泪却仿佛能够灼伤人心,沈若白手微抖,心底如同岩浆般翻滚,气不过疼不过。以沈若白的心性,若是以往,只怕干脆利落除了聂岳也就罢了,可盘桓再三,沈若白终是忍了下去。
而今再次听见沈若白仿若随意的问询,加之甫才令沈若白动了气,聂薇伸出手轻轻扯住沈若白的衣袖,白白嫩嫩的指尖如同上好的玉器:“阿薇听义父的。义父要阿薇如何阿薇就如何。”
这话实在是乖巧,沈若白便是再大的不虞也消散干净了。抬眼去看聂薇精致娇媚的小脸,果真带着几分讨好,沈若白心底酸软得厉害,又说不出那丝无力感,终是抬手捏了捏聂薇的面颊,笑道:“走,一同去见见庆安伯。”
聂岳已在君子小筑中等了许久,不时向外张望,哪里有聂薇的身影。自赵氏故去,聂岳朝中忙碌,府中唯余老母与聂芷二人,因着那六星棋,聂岳不愿多见聂芷,只怕心中到底是意难平。若说还有什么是能令聂岳心起波澜的,怕也是只剩这双儿女了。聂岳想不明白自己如何到了这一步,好好的女儿和儿子被自己越推越远,如今几乎成了孤家寡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