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1 / 1)
就连太医也啧啧称奇,永安帝本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多拖些日子,使朝纲不至于大乱也就罢了。如今的脉象摸起来,竟不似回光返照,反而跳动有力,与常人又有何异?王怀千心中感叹,果真是真龙之气可强健人的体魄么,五皇子自登了基,身体可是一日好过一日。王怀千又开了些补气血的方子便告了退。
梁晟仍是有些疲累。元景帝走得太过突然,留下的一桩桩一件件政事,饶是梁晟才能卓绝,亦是感到头疼。元景帝的驾崩本不在二人意料之中,说到底,还是低估了二皇子在元景帝心中的位置。
梁晟又为自己斟满了酒,仿佛只有在沈若白面前才能去除所有的伪装,声音似哭似笑:“景玉,你说说,父皇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自幼便知,元景帝对他的多加照拂与疼爱不过是怜他体弱多病,许会早夭;可他从不知,原来一个人的偏爱也会到如此程度,“梁鸿造反谋逆而死,是他咎由自取!”可元景帝呢,梁晟冷笑了几声,将面前的酒杯猛然摔出去:“朕不在乎!朕通通不在乎!”
沈若白眼帘未抬,轻轻啜饮一口青花瓷盅内的酒水,似对梁晟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而有些嘲讽:“既是偏爱,需要什么原因呢。”又伸手将梁晟又要倒酒的动作拦住,沈若白面上露出几分不耐,“我本不欲管你的事,你若再喝便有些过了。”
是过了,太过了。梁晟果真放下了那酒杯,半晌后心情似平复了许多,便抬头看向仍是一袭青衣、冷然清俊的沈若白。“不提那些了。你可知,今日我那皇姐,差些便要将这内殿给哭倒了,字字句句要找你算账。云丹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且不说云丹县主的脾气,自幼也是嚣张跋扈惯了,过了这许多年都相安无事;单就沈若白清冷毒辣的性子,只怕就算云丹县主将人弄死在他面前,这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像当街甩了云丹县主一鞭子这种事,梁晟不信沈若白是随手为之。
“算账?”沈若白突然笑了,笑却未达眼底,轻柔的话语在舌尖卷了卷,又极为温柔地吐出,“去哪儿算?怎么算?”
梁晟一怔,察觉出沈若白的怒气,不禁叹口气,微微摇头:“她自是不敢的,不过在我这哭了许久,借着装晕我让人给抬回去了。”除非长公主是嫌命太长,否则是决计不敢招惹沈若白的。
沈若白蓦地心情有些烦躁,这样的心境往日从未有过。他想起那日与聂薇临别时,小丫头哭红了的鼻头,连带着感觉自己的袖口也被泪水打湿得有些灼烫。这几日里,早已化作骨血的孤独突然变得难以忍受,他从不知道,原来有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义父长义父短地陪在身边,这样的日子是何等的舒服惬意,远比炙手可热的权势要醉人太多了。
沈若白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另一边,聂薇与赵氏也是相安无事过了半月。自那日一家人不欢而散,聂岳一见她便是横鼻子竖眼,却未再提借用碧玺葫芦一事。
聂蘅用黄杨木削了一杆□□,自己比划着,看着还真有那么一两分样子。聂薇失笑:“你若真的这么喜欢舞刀弄棍的,就去告诉爹爹,让他给你请个师父回来。也好过你自己在这儿瞎琢磨。”
聂蘅小嘴一撇,哼道:“你们女人懂什么?”
呀,臭小子。聂薇气哼哼要过去拧聂蘅的耳朵,不想聂蘅身姿灵活,竟悉数都避开了去。正向左迈了一步,聂蘅突觉一股劲风袭来,一个站立不稳,被聂薇拧了个正着。抬头一看,那袭击之人正是嬉皮笑脸的刀二。
“你在这里做什么?”聂蘅与刀二仿佛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聂薇却不明所以,并不知二人有何恩怨。刀二撇撇嘴,低头看着聂蘅这样一个小不点,连声叹气:“我只是看不过有些人,拳脚功夫烂到要被小姑娘欺负。”
聂蘅张大了嘴巴,瞪视着刀二:“你胡说,我只是让着……”话未说完,刀二戏谑的声音又响起,却立时让聂蘅住了口:“我教你,你学不学?”
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诱惑。聂蘅纠结得要拧巴了。学吧,这人嘴上实在是讨厌;不学吧,大好的机会浪费掉简直天理难容。刀二又压低了声音:“王爷命我看顾着聂姑娘,最近这些时日我可都在这儿,臭小子你可要想想清楚啊。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聂蘅默了片刻,左右打量了一下,噔噔蹬跑到石桌旁,立时捧起一个茶杯交给刀二:“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刀二:“……”你不是应该宁死不屈、宁折不弯的吗?
刀二拿起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笑眯了眼:“哈,乖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