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爹（1 / 1）

元景帝登基之时已是而立之年，在元景帝励精图治下，粮仓满溢，百姓安居，世人皆称“元景盛世”。然元景帝的子嗣却并不像江山一样为人乐道。

元景帝膝下只有两子，二皇子被封“固安亲王”，雄才大略，备受元景帝喜爱。“五皇子么……”聂岳用手捋了捋刚刚留起来、并不很长的小胡须，叹口气，“五皇子是皇上的老来子，据说是先天里不足，能在娘胎里存活下来便实属大幸，缠绵病榻这许多年，听说，也就在这几年了……”

聂薇轻“哦”了一声，状似不在意道：“圣上年事已高，那必定是要传位给二……”聂薇突然噤了声，讪讪地望向聂岳，聂岳果真是被女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再说你再说，再说一句试试。”

我……是您先说的呀。聂薇有些怂，缩了缩脖子，不禁想起来沈若白那句话：庆国公常在儿女面前提及政事？当时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聂岳又自顾自说起来：“二皇子可是独得圣上恩宠二十几年，自五皇子出生以来，又因五皇子身子不好，圣上自是怜惜得多了些……”聂岳将茶水一饮而尽，“真是的，我与你说这些作什么……”

呵呵。聂薇生无可恋脸。

赵氏领了聂芷小步进了里屋，聂芷看上去比聂薇更小些，小腿噔噔噔便三步并作两步，向聂岳跑去。聂芷眉眼仍是女娃娃的样子，丝毫没有长开，只一双眼睛有些掉眉梢，看着可爱又甚是精明。

“爹爹，想爹爹。”聂岳笑得开怀，伸手将聂芷抱在身上，赵氏也笑着，以帕掩面。聂薇向赵氏福了福，赵氏也忙将聂薇扶起来，看着极是亲热。

“听说儒安寺走了水，你们姐弟可有惊到？”赵氏满脸慈爱，笑看着聂薇。

“回母亲，不曾。”聂薇真是一个字都不想与赵氏废话，再者，那场火如何，她用得着问别人么？

赵氏对聂薇的冷淡不以为意，又是笑道：“那纵火之人可有捉住？这等阴狠之人，万万不可轻饶了他。”

本是不想开口答她的，聂薇实是有些看不下去赵氏的虚伪模样：“母亲怎知道是有人故意纵火呢？是儒安寺的小沙弥没有保管好火种罢了。”偏偏聂薇一派天真，声音又娇又软，听得聂岳心里连连称是。

“我……我不过是猜测罢了。”赵氏果真有片刻怔愣，忙改了口。聂芷的小手直接去拉聂薇的衣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姐姐坏……母亲，母亲关心姐姐，姐姐，呜……”

我怎么了我。聂薇有些慨叹，不动声色地拉回自己的衣袖，却在想上辈子自己果真是蠢之又蠢，原来自己以为的姐妹情深，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爹爹，我……”聂薇似是语塞，声音里带了委屈，“我没有的。”聂岳哪见得女儿受这委屈，忙伸出抱着聂芷的一只手，轻轻拍着聂薇瘦削的肩头：“薇薇乖，爹爹知道。薇薇别委屈啊。”

赵氏仍是一派温柔和善，却又低头看了聂薇一眼，又温声对聂岳道：“妾身嘱小厨房给老爷炖了鲫鱼羹，近日老爷辛苦，妾身挂念老爷身体，老爷可不要辜负妾身一番心意。”

庆国公近日确是辛苦得厉害。刚刚女儿没说出口的话，可正中聂岳下怀。储位未定，朝臣议论纷纷，庆国公本不想参与，可禁不住一众老臣推着他向前。聂岳咬咬牙，事关江山社稷，我不说谁说。求立二皇子为储的折子上了已经几天，圣上一点消息都没有，聂岳又是心惊又是忐忑，暗暗后悔自己沉不住气。

母亲许氏将他叫去大骂一顿，岳丈安平伯爷也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聂岳真是悔之晚矣。

“可真是辛苦夫人。”聂岳显然是感动了的，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辛苦和委屈被别人放在心上还要来得感人，当下站起身对聂薇道：“薇薇，你且好好休息，为父的改日来看你。”

甜甜地应了声，聂薇送几人出门去。平心而论，赵氏这个妻子作得很不错。不待见原配留下的孩子大概是天性，聂薇自问她和聂蘅并没有做对不起赵氏的事。可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来欺她与阿蘅，最起码的自保还是要的。

聂薇又在香炉里填了香，蔷薇花的香味渐渐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透过淡淡的青烟，聂薇双手托着腮，有些出神。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却迟迟不立储，储位悬空多年，便是再大的恩宠，若说心中丁点怨怼都没有，聂薇自己都不信，莫说二皇子本身。

那想要凛阳城兵防图的，究竟是谁呢？夺了凛阳，还想造反不成？聂薇想得脑袋疼，遂随手抄过一面铜镜，看向镜中的自己。

不知是不是重生一世，已历太多沧桑，聂薇已经无法将自己当作真正的小孩子看。面额上的伤口还留有淡淡的痕迹，用发旋挡上一挡，倒无所谓伤不伤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