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与仇怨 之一（2 / 2）

他打了个冷战，摸出一张纸巾擦擦自己的指尖，“这里是？”

“案发现场。”袁笠指了指那扇半开的大门，“根据报纸和目击者的消息，李江是在这里，就顶着这扇门，先掐住了王琳霞的脖子。”

“我知道，之前的资料上写了。”

他又走到门前蹲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然后，用铁棍打碎了她的头骨，王琳霞当场身亡。”

“所以，你认为王琳霞就是目标吗？”陆青山搓了搓手，“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还不确定，随机应变吧。”

袁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猛地推开了工厂大门。

空无一人。

空荡荡的厂房中充斥着潮湿的空气，灰尘与铁锈的气味缓缓弥散着。阳光从报纸的破洞上照**来，在水泥地面上游动。

厂房里面的器械当然都拆走了，隔着几根锈迹斑斑的柱子，只能看见几块发霉的木板堆叠在一起。

陆青山走到他身边，用力地扇了扇鼻侧的空气，“这地方真阴森。”

“阴森吗？只是发霉了而已。”袁笠若无其事地迈步走了进去，“陆青山，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成为怨灵吗？”

陆青山皱了皱眉，并没有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思索了片刻道：“大约是一直顺风顺水，却在最后被人背叛而心有不甘的？”

“如果只是如此，也不会有这么多怨灵了。”他缓缓地转过头，面朝向陆青山，阳光从大门照**去，光与暗，泾渭分明。光影的分界线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脸，陆青山只能看清他在光线中微微张合的嘴唇。

“恰恰相反，令人滋生怨气的，并非是人生的大起大落，而是那些毫不起眼的小恩怨。”

“今天被男生欺负，明天被父母毒打，后天被老师冤枉。”

“那些细碎的、折磨人的功夫，它们组成了一个人悲哀的生活，这才是真正让人疯狂的原因。”

“可悲的是，我们是如此的愚蠢，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治疗这样一颗受伤的心，没有人能帮助她脱离苦海，甚至没有人，没有人会同情她。”

陆青山心中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了什么，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盯着袁笠的嘴唇，搓了搓汗湿的手掌。

“你想说什么？”

“别这么紧张，山哥。”袁笠突然笑了，一双古井不波的眸子染上了点点笑意，在黑暗中也闪闪地发着亮，“你可以开始准备了，我接着给你讲。”

操，这小子真他娘诱人。

陆青山心里骂了一句，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拿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堆不透明的瓶瓶罐罐，两三把小刷子，几摞大小各异的宣纸，一捆子粗制滥造的毛笔，五六个小碗，还有一柄装在皮鞘里的匕首。

袁笠往后退了一步，继续说：“我们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排除了李江的很多仇人，查王琳霞的时候，我们猜测她可能是还魂成怨灵。在查了她的基本情况之后，钱绫姐认为可能性不大。”

陆青山一边手忙脚乱地扒拉地上的罐子，一边低着头应道：“没错，她对李江的怨气应当不足以成为怨灵。她家里也真是厉害，根本看不出死了女儿的样子，拿了封口费就草草埋了。”

袁笠顿了一下，听他念叨完，继续说道。

“原本我们应当继续排除下一个目标，只是今天随意地打听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

陆青山抬头看他。

“假如使她变成怨灵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情呢？”

“穷苦人家的女孩，薄情的父母，坠入爱河而遭到背叛的年轻人，被残忍杀害的受害者，这样看，可能性是不是变大了？”

“凭什么是我要任人欺辱？凭什么是我可以被随意打骂？凭什么总是我被人轻视？凭什么是我一次次遭到背叛？凭什么是我没有人爱？”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激动，面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似乎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

陆青山的心也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积攒了半生的怨气，不会随着时间消失，不过是被堵住了而已。时机一到，自然是要释放出来的。”

“然后，她就变成了厉鬼，诅咒自己的人生，诅咒自己的父母亲人，诅咒一切带给她痛苦的人，这第一个目标，就是杀死她的凶手。”

“我说的对吗，王琳霞？”

话音刚落，一只苍白的手突然凭空出现，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猛地将他整个人提在空中，拖向了厂房深处。同时，那两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忽然“轰——”地一声撞在了一起，把陆青山结结实实地关在了外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