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在洛基从那池净水中看到自己的瞬间，他丧失了本该属于雷神的全部能力。他狼狈地从高高的天空中摔下来，被地心引地刻毒地掼在湖水旁，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变成了细碎的渣子。由魔法构成的“雷神”在他身上融化，他挣扎着翻了个身，无意间瞥了一眼那面小小的湖水——他看到自己，黑发绿瞳，邪神洛基。

那时候距离索尔死在瓦塔阿尔海姆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雷神”热心肠地留在地球上，帮着他复仇者联盟的朋友们做了不少好事。

凡人无知、凡人愚钝，而邪神最善伪装、长于机巧。

他连奥丁都骗得过去。越发显得苍老衰弱和难以捉摸的众神之父一直相信自己丢在黑暗世界的只是个终于浪子回头良心发现的养子，于是就算难过，也不至于把心一起缓慢地杀死。

他连奥丁都骗得过去，凡人便更不可能发现端倪。

他按照索尔的方式去照顾索尔的朋友们。他让“雷神”和美国队长一起晨跑后去吃个热狗，也让“雷神”半夜三更把斯塔克大厦的顶楼拍得阵阵颤动；他依旧会和范达尔、沃斯塔格还有霍根一起喝酒，也会在酩酊大醉后一不小心踩到希芙难得穿一次的裙裾再手忙脚乱地道歉……他和他们所有人聚少离多，却依旧把亲密无间这种事做得滴水不漏。

这一年多过得很快，快到洛基始终浑浑噩噩，麻木而僵硬。

可就在那一瞬间，就在他看到湖水中自己的一瞬间，就好像有层东西清脆而欢快地碎裂。

无数锋利的刀刃从他的心里和眼里开始疯长，把他切割开。那感觉就好像木炭和落雪之间的缝隙，清清楚楚地分出黑与白。

神寿漫长，不谈朝夕。就算冰霜巨人不会那么长寿，但也比凡人更久。在海拉没有出现之前，洛基一直以为他就会继续这么把“雷神”的身份和神格都继承下去，直到苏尔特尔的头盔再次接触到永恒之焰，直到他拼尽全力付尽心血也阻止不了索尔深爱的世界覆亡。

死亡女神自虚无中来，她对着洛基投去的妙尔尼尔伸出手，捏碎它如同捏碎一只脆弱的鸡蛋。然后她看着洛基和苍老的奥丁，笑得像是条深渊里吐出猩红信子的毒蛇。

——父亲，你把妙尔尼尔给了一个伪神？难不成他也能让这玩意招来闪电？

海拉语气讥诮，眼神里盛着几分恶意的怜悯。

而奥丁只是叹了口气。昔日里阿萨神族的主神、永恒国度的君王，此时却像是个真正的老人。他比洛基至此为止一生中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更温和也更宽容。他以冈格尼尔顿地，在那柄金色的、神圣庄严的誓约之矛制造出的短暂声响中，喊了一声洛基的名字。

他说，洛基，我的孩子，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TBC</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