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外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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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文撑着伞，掌心里还残余着刚才祁声握在伞柄上的温度。两个人沉默地沿着街边往不远处的公交车站走，耳边是落雨的细碎声交杂嘈杂的人声。祁声靠在他身旁，实在扛不住两个人长久的沉默，干脆冒了一句：“下回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沈知文面色沉沉的，看不清情绪，语气平淡：“也不常抽，偶尔想起来了就抽那么一根。”
“……反正对身体不好，”祁声有些反常的固执，“注意点儿吧。”
沈知文点了点头没说话，两个人又陷入了微妙的静默。
“坐公交吗，”祁声咬了咬牙，妥协地再次主动开口，“现在估计还有一班车。”
“我都可以，”沈知文看他一眼，“随你。”
“那就坐公交吧，雨天也不好打车，”祁声叹了口气，“公交站也快到了。”
祁声的酒量确实是不太好，寒凉的冷雨拂过雨伞打在他的侧脸时，他都迟钝得没感觉到凉，只觉得头有些晕，还有越走身子越往外偏的趋势。等他反应过来半边肩膀已经被打湿的时候，身子突然被人猛地一揽，耳边落下了沈知文不满的声音：“都快晃到马路上了，衣服也湿了，你没感觉的吗？”
祁声被紧紧揽着，挣扎不得，有些错愕，下意识轻声道：“对不起啊，我有点儿头晕……”
“……和我道什么歉，留着和你衣服说吧。”沈知文只觉得有些无奈又好笑，今天莫名的烦闷似乎也消退了不少，但语气依旧是微微冷淡的，“头晕还喝了一整杯酒……出门也不穿件厚衣服，排练的时候就穿得少，也不想着回宿舍加一件外套再过来。”
“赶过来的时候也来不及了……”祁声像是个被训的小孩儿，下意识低声下气地辩驳了一句。念叨完才觉得哪儿不对，猛地转头看沈知文：“哎你……”
结果没等他说完，沈知文便往他肩上加了一件不知何时脱下来的外套，缱绻的暖意蓦地从身后扑了上来，裹得祁声愣了愣，竟也没来得及拒绝沈知文替自己披上的外套。
他一直被沈知文扣着肩膀，强硬的力道让他有点儿丧失思考能力。走到公交车站时车正好来了，沈知文收了伞，不由分说地从后面推着祁声的背，含了一声笑：“赶紧上车。”
车上的人不多，挺晚的了，车里泛着冷浸潮湿的霉味儿。沈知文一路推着祁声走到后面的座位，拽着人便坐下了。
祁声坐在里边儿，身上裹着散着淡淡酒味儿地外套，勾得他鼻子抽了抽，通了电似的一路窜到心底。他低声咳了咳，飞快地扫了一眼沈知文英挺的侧脸，问了一句：“你不冷啊？”
“里面还穿了一件，不会像你一样忘加衣服，看起来身体也比你好。”沈知文低头回了条消息，抬起头挑了挑眉，眼底泛着笑，“怎么了？”
“……”
祁声被呛得毫无反驳地余地，只能啧了一声，手里一下一下玩着外套地下摆：“我算是发现了。”
沈知文看他：“什么？”
“你今儿就是心情不好拿我当靶子使呢，”祁声叹了口气，甚至带了点儿惋惜，“刚认识你那会儿多……礼貌，看上去都不像是会对人发脾气的，连夏宁都说你人挺好。现在说不理人就不理人，表情简直不能看。”
他沉吟了一会儿，还得出个结论：“装什么大尾巴狼。”
沈知文一直看着他，耐心地等他说完。晚上聚餐的时候他喝了不少酒，但不至于不清醒，只是眼角微红，像是翻着无声而醉人地海潮。祁声不经意间一偏头，被对方的眼神惊得怔了一下：“……你看我干什么？”
“胃疼不疼，”沈知文笑着看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晚上喝了那一杯酒，也没吃多少东西垫着胃。”
被他一提，祁声才想起来胃疼这回事儿。这会儿其实还好，没有刚喝酒时过于突然的刺痛。他摇了摇头：“现在没事儿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沈知文：“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我看你一晚上了，”沈知文面色如常，“下回吃饭别让王昊楠坐我对面，挡眼。”
祁声张了张嘴，一时竟愣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温润地眼神都滞了滞。
他不明白沈知文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也不清楚沈知文这简短一句话的意思。
他只知道晚间喝的酒似乎又泛上了些许醉意，他乱麻一样的心底犹如蓦地从缝隙里挤进了零碎飘荡的细光。
沈知文还在看着他，他只能避开眼神，无意识地勾划着手心的掌纹：“……那你下回和他打一架吧。”
“一会儿回宿舍就能揍，”沈知文乐了，“我和他一个宿舍的。”
祁声一愣：“怪不得，我说你俩怎么从一开始就那么熟。”
“看人吧，我找人聊天都挺挑的。”沈知文笑意淡了淡，低头看了眼手机，突然叫了一声，“祁声？”
祁声撑着眼皮点点头：“嗯？”
“……我没有心情不好。”
沈知文突然开了口，叹了叹气，不动声色地接上了祁声之前的话，“也没有……和你发脾气。”
“那你今儿不和我说一声就下舞台，我一个人在上面多尴尬，之后一晚上也没搭理我。”祁声低着声音，有点控诉的意思。
“……”沈知文无奈地笑了一声。他总不能说他站在舞台上对上祁声入戏的那双眼时心里腾起了火，几乎烧了他记得烂熟的台词和平缓的呼吸。他顿了顿，用略微不满的语气换了个话题：“下午排练结束，你人影都没了，晚上还和那个孙什么一块儿吃饭……”
“孙驰……”祁声闷声道，含含糊糊的，“我室友。”
“室友关系还挺好，”沈知文啧了一声，捏了捏祁声的手，“一晚上不好好吃饭，不知道在聊什么……”
“看你呢……”祁声突然冒了一句。
沈知文被这句话撞得心里一惊，偏头去看，才发现祁声已经斜着脑袋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估摸着是困意和醉意都涌了上来，没撑住。因此也不知道刚才迷迷糊糊说的话到底能不能作数。沈知文对着祁声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几个人的车厢，伸手将祁声的脑袋放到了自己肩上。
手里的手机微震了震，他低头打开，亮起的屏幕上只有寥寥一条未读讯息，存的备注赫然是“祁宏生”。
——明天周五，回家一趟。
——再说吧。
23
公交车用了不多的时间便快到了A大附近的公交站，沈知文透过车窗已经能远远地望见了学校大门。祁声睡着的时候呼吸很轻很柔软，看上去只像是在闭眼小憩，让沈知文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沈知文轻轻地摸了摸祁声被头发搭着的耳廓处，低声叫他：“祁声？”
祁声睡迷糊了，回应的声音带着挠人心扉的含混：“嗯？”
沈知文抚上他耳尖的手猛地颤了颤，半晌才叹了口气，将对方的脑袋扶正：“快到站了，回去再睡。”
祁声缓缓睁开眼睛，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偏头看向沈知文时还有点儿懵，眼神像是浸染了车窗外地细雨，湿漉漉的，看得人柔软。他靠在椅背上缓了缓神。等车到站的时候，沈知文拉了拉他的手腕，笑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下了车，便是一路的沉默。祁声一时半会儿没能从困顿的状态抽离出来，平时睡醒总要费一番功夫消一消起床气，沈知文也随着他。等他们走到祁声宿舍楼下的时候，祁声才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什么送我回来，你宿舍就在对面，顺道的吧。”
沈知文一听祁声这没了平时端架子的语气，差点儿没绷住笑了。他弯了弯唇角，看了一眼祁声还略有迷茫的脸，说：“回去吧，早点睡。”
“……好，”祁声点了点头，“晚安。”
沈知文眼里带光：“晚安。”
回到宿舍的时候，剩下三个人都还没睡，沈知文一推开门就是迎面而来的酒气。他皱了皱眉，一抬头，就正好看到晚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王昊楠躺在床上，嘟嘟囔囔的，简直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