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哼哼这孩子，很让人省心，自小就如此，也不知是好是歹。

想起来，他才六七岁的时候，詹映楠还是海员。他们夫妻往往一出海大半年不见人，等路择珩要上小学的时候，便将他送下船寄养在她哥哥家。

于是，像绝大多数被寄养过的孩子一样，路择珩变得安静异常。他学会察言观色，他时时留意步步小心，他没有安全感，他不敢表达喜恶，他被推着过早成熟，像喂足了雨一夜间拔地而起的毛竹，一晃眼就变成另一个样。

才半年，他们下船赶来，接到的路择珩已不复之前孩童的活泼浪漫，他木讷胆怯，像个被剥夺自由权限被训练得极乖巧的马戏团幼狮般不断瑟瑟发抖……也不知中间吃了多少苦。

夫妻二人又心疼又自责，詹映楠二话不说把儿子接回来，辞职，凭着绘画底子，租了楼下的店面办起儿童绘画班陪儿子。

路凯是签了契约的，没到期离不开。他除了放假时陪路择珩玩耍闲逛做手工读书，要上船前也想尽法子给这孩子布置有趣新奇的任务，要给他一个充满趣味和回忆的童年。

起先被接回来时，路择珩终日惶惶不安，频频出错。

磕破碗、摔倒了、颜料沾到衣服上……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手指紧搅衣服下摆，睁着黑白分明的眼不安地站在跟前的时候，真是可怜极了。在他这样的年纪，爸爸妈妈突然消失个大半年，无疑是认为自己被丢掉了，才这样失了孩子心性不会哭闹要糖、可怜兮兮小心翼翼地活着。

治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慢慢地，路择珩才不那么紧绷，但较同龄人多多少少更懂事稳重些。

这些年来，路择珩像父母期待地那样长大，他很优秀，不论是学业上还是人品上。詹映楠每次去开家长会都被夸得不好意思，说她教得好，实际上呢，詹映楠看着转身进厨房的路择珩——哼哼的优秀是舍了一段童心换来的。

詹映楠叹了叹气，思绪万千。

“妈妈过两天就结束集训了，你快开学了吧，几号呀？”她走进路择珩房间查看熟睡的择玥，小家伙睡得安心，不知梦到什么了，不时咽口水，轻柔的毯子覆着她随呼吸起伏。

“嗯，九月一号。”路择珩倒了杯温水递给妈妈，又看了看睡着的择玥，压低的声音也掩藏不住笑意。“玥儿这段时间都很乖，叫她睡觉马上就抱着小熊爬上床了。”

路择珩跟她说先闭着眼睛，一会儿再睁开妈妈就来了，她闭着闭着不一会儿便睡着，早上睡醒妈妈果然在旁边。第二天醒来路择玥总雀跃不已，还说哥哥会变魔法。小家伙记得哥哥说的话，却不记得自己本来是睡在哥哥的房间。

詹映楠轻抚择玥肉肉的脸颊，低头在上面亲一口，小心地收拢毯子抱起她，转头打趣道：“玥儿都乖乖睡了，魔法哥哥也快点睡。”

九月，许是为迎接开学学校刚割过草，空气里有暴晒后四散的草汁味儿。十一中隔两条街便是海，又热又闷的风从海上袭来，海的腥味与草的鲜活气混合在一起，像在幽会。

只要是假期就没有上午的肖怿险些睡过头，好在家离得近，肖怿打理头发喷点闷骚香水收拾得人模狗样插上耳机再赶来，拢共没费多少时间。

郑可半个小时前在群里说他们都分在一班，还给他占了个风水宝地。

可爱多：大哥快来，我占了个绝佳的位置！/得意/

然狗狗：你好早

肖：不用了，谢谢。

郑可之前给他占位子，按着她的身高占了个第二排，肖怿人高腿长，坐第二排实在强人所难。他黑着脸问后面有没有人换座位的样子，跟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似的，郑可说。

肖怿到班级时班上已坐了大半人，三两熟识的聚在一起闲聊，他摘下耳机走进又闷又吵的环境。从后门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郑可——她那身高坐在最后一排，显眼得很，旁边的椅子还空着，桌上放了本书占座。

肖怿一脸诧异地坐下，郑可则反常地话少，红着脸给他使眼色。

“喝酒假了？”肖怿不解风情。

这时，前面聚在一块的人丛散开，人群中心一位男生款款走来，到郑可前面的座位落座，他才一瞬间明白这位子被誉为风水宝地的原因。

路择珩显然也看到了他，他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路择珩半开扇的眼睛笑起来格外温柔，尤其是这个时候。

“嗨，路同学，”肖怿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一丝对亲切熟人的戏谑，“好巧，我们是同学了。”

路择珩则是在抽屉里掏了掏，把什么东西轻巧地拍在肖怿桌子的书本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啪。

“吃吗？亲密度增加十点。”路择珩意有所指，笑得万圣节捣蛋成功成功般。

桌上放置着的，是肖怿前段时间落在网咖的糖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