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夜将过半,祁澋没回来。
白初齐整地束好发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推开篱门向后山的山崖走去,他能猜到祁澋在何处,故此后山崖边的高枝上很快多了一个人。
今夜是十五,巨大的银盘悬在夜幕上,太亮了,亮的周围的星光都看不见了。如今故人离散,死的死疯的疯,这么大一个满月悬在眼前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白初忽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祁澋时,正是在这根树枝上。
祁澋在他身边轻声问道:“要吃东西吗?”
白初没说话,他便径自递过来一包梨花糕。出锅太久,梨花糕已经冷透了,白初浑然未觉地一口一口吃着,糕点的表皮生硬,梨花的香气也淡了,但是依旧很甜,甜的嘴里发苦。
太苦了,苦的他舌头发麻,眼圈泛红。
祁澋听得见身边人渐渐变得粗沉的呼吸,他侧过身去倚着树干,伸过手去在白初脸上擦了擦,然而触手却是干的,他的手便停住了,他道:“你怨我吧,是我决意瞒着你的。”
白初只摇了摇头,腮帮子被梨花糕填的满满的,他却没咽下去,就这般停住,出神。
他记得入言曾对他说过,不要怨恨天道,不要怨恨命数,不要怨恨他人,尤其不要怨恨自己,别的他都明白,唯有一句不怨自己。
若非他当初一时手软,琉叙怎会死?师尊又怎会死?是他亲手酿成如今这般恶果,却叫他如何不怨自己?
他恨不得当下便挥剑自裁!
祁澋取下他手里咬了一口的糕点,说:“不想吃,就不要吃了。”他低头将油纸仔细裹好:“你怨我吧,都是我的过错。”
不要怨自己,那样太苦了。
白初深吸口气,慢慢将哽住的咽喉松开来,他抬起头看向祁澋,眼眶的湿红被月色照得发冷,他说:“我谁也不怨。”
祁澋手一顿,刚想说些什么,抬头一看,却被一双平静的眼堵住了所有的话。
白初道:“烟景妖尊可在长风?”
话题跳得太快,祁澋不懂他为何忽然问到不相干的第三人,顿了顿才答道:“她没来,听说在蛇族深涧闭关,连狼夜也寻不见她在何处。”
白初勾了勾唇角,笑得很疲惫,并不是愉快的样子:“这么说,妖王在这里?”
“嗯。”祁澋蹙眉看他:“你找他们有何事?”
白初含笑看向他,神色是不合时宜的温柔:“之前在南州,我曾应允过叶暮卿,要替他给妖尊带句话,我想若是她来了,我便告诉她去,若她未来,请妖王转告也是一样的。”
祁澋这才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白初站起来低头看着他:“我要去见狼夜,他应当还未入睡。”
祁澋微讶,挑眉道:“这时候去?此事又不着急。”
白初道:“今日月圆,狼夜睡不着觉的,择日不如撞日,拖久了兴许我又忘了。”
祁澋便不说话了,他亦起身说道:“我陪你去。”
白初摇头道:“我自己去,你回去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祁澋不动了,他看着他,眉宇间一道深陷,白初笑笑,仿佛并未看见他的不快,张开手上前一步贴近他,俊朗的脸上浮出几分孩子气:“抱我下去,我怕高。”
御剑来去的人,哪有怕高的?
祁澋和他僵持了一小会儿,还是抱起他跳下了高枝,稳稳落了地,两人在树下分别,各往各处去。
今夜月圆,白初料的不错,狼夜果然没有睡。
虽说狼夜做了妖王,但毕竟年纪太轻,修为也有限,月圆夜时控制自己不幻化出妖身已是辛苦,实在没有闲心睡觉了。白初到时,他院门大开着,正坐在院子里喝酒,周遭空坛子堆了不少,他一手抱着酒壶一手胡乱地在石桌上时有时无地抓挠磨蹭着,实在忍得很难受。
白初径自在他身旁坐下,狼夜眯着醉眼看了他一会儿才认出他来:“是你啊,这么晚了寻本王有事?”
“自然是有事才会来寻妖王,”白初笑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我与您又不是什么闲来无事能一同饮酒的关系。”
狼夜松开酒壶单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挑眉看他,眼神探寻:“人族的修士,找本王能有何事?”
白初垂下眼道:“想问妖王借一样东西。”
狼夜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眸,唇上仍是笑意盈盈,一脸的好商量:“你想借什么?”
白初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样香,幻夜。”
许是喝了些酒,狼夜的向来狡诈的脑子转的慢了些,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他脸上笑意一顿,渐渐转为迷惑,他朝白初凑近了些道:“你要借什么?”
白初面色不改:“我要借幻夜。”
“……”
狼夜缓缓坐直了,伸手揉了揉抽痛的眉心,终于清醒了些许:“你借幻夜做什么?”
幻夜确实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它只是烟雨楼的特供熏香,多花几钱银子便能买到,但它里面加了一味特殊的药——媚蛇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