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夕颜花寄心雪山（2 / 2）

“退了婚约，我可以保你全身而退，却未必能保证凤家不受波及。”宋仪筠舔了舔嘴唇，接着道：“你自幼便是天之娇女，但若没了凤家这棵大树，其实你也算不得什么。”

凤夕颜双肩一颤，身形有些不稳，连着呼吸都急促起来，“我，我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没有凤家，旁人根本不会高看她，她何尝不喜欢这种处于云巅的滋味。

只是月华宫那愿意陪她偷溜出去看花灯的少年，始终是她心头的朱砂。

宋仪筠眨了眨眼睫，困意席卷，却仍是冷言，“你与元楚年岁尚小，不过一时的缘分，还是不要将你们各自毁了的好。”

“师姐——”凤夕颜□□，水仙袖下粉拳紧握，“师姐懂何为情爱吗——”

就欲离开的宋仪筠闻言便是愣住，旋即摇头。凤夕颜见状则是抿唇一笑，眉眼间荡开几许暖意，“我也不懂，但我知道情爱与两人的身份无关。”

“或许我与元楚终究不会结为夫妻，但如今我喜欢他，谁都阻拦不了！”

宋仪筠身形一震，转过眼珠来正视着凤夕颜，半晌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凤夕颜不觉师姐的异样，自顾自说道：“我七岁入月华宫，在那里生活了八年，不长也不短。但那八年来，除了师傅，师姐，待我最好的便是元楚。”

“我是不知道何为情爱，但我知道，元楚下山时我心里便空落落的，元楚走近时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或许这不是爱，只是依赖，只是在乎。”

凤夕颜声音浅润，犹如猫咪轻唤。宋仪筠定定不动，只是听着。“姐姐接我下山时，我下意识就想去见元楚，可他与师姐一道去了梁州。”

“没有道别，只有我一个人在回去的路上泪流满面。”凤夕颜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咬紧了下唇，倏而静默下来。

宋仪筠心尖一痛，立刻反驳，“胡说，什么叫只有你一个人泪流满面！你知不知道，元楚回来时见不到你，听到你被接走的消息，整整一日闷在房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那一刹那，凤夕颜眸光兀而变得清亮无比，透着喜悦。一句“当真？”脱口而出。

“假的！”宋仪筠随口甩下一句，之后便大力地揉了揉凤夕颜的发顶，苦笑道：“真是两个祖宗，罢了，随你们去，出了事你们兜着。”

凤夕颜歪过脑袋，望着宋仪筠的目光依旧染着愉悦。宋仪筠收回素手，清声道：“既是你做的决定，你便不要后悔，我会想法子替你退婚，但不会再管之后的事情！”

“至于你和元楚，该说清的就自己去说，别搁我这儿眼泪汪汪。”

宋仪筠留下一个极为嫌弃的眼神后便径自走向幽香居，月上柳梢，清辉下，她离去的背影竟是透出股落寞来，犹如洗尽铅华的珠宝泛着清冷的光芒。

凤夕颜目送着宋仪筠，想着她所说的元楚为了自己闷在房里的事情，樱唇微微弯起。说起来，她和元楚第一次见面，还是托了师姐的福。

若不是师姐注意到被作为箭靶的她，只怕她再在月华宫呆上半辈子都不一定认得元楚。

元楚性子极冷，话语极毒，却也待她极好。凤夕颜想着，俏容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此刻，雪山月华宫内，一束发少年缓步行至月光下，腰间的璎珞伴着他不急不慢的步子微微晃动，此人玉冠雪衣，眉目俊俏，白面红唇，额间一点朱红愈发衬得俊容白净如瓷。

不知道那丫头在西夏是否安好——

那举目望月的少年正是元楚。元楚是弃婴，被人扔弃在雪山脚，幸亏当时玉尘子的兄长修道归来，将尚在襁褓中的他带回月华宫抚养，不然他都不知魂归何处。

那一年，玉尘子同样抱回了一个女婴。元楚的名字是玉尘子兄长所取，但那女婴似乎不是如他一般的弃儿，因为玉尘子抱其回来时便说，“她有名字——宋仪筠。”

宋仪筠天赋极高，几乎是学什么成什么。元楚跟在她左右，自小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对于宋仪筠这样的存在，总归是敬畏的。

而凤夕颜不同，那日，他的师弟师妹又在拿凤夕颜寻开心，他其实暗中教训过那些欺负凤夕颜的弟子，不为别的，只为师门清净。

只是那一日着实过分，而他虽是大师兄，名望却不及宋仪筠。眼看着凤夕颜咬着长长的花枝，浑身发抖，为了永绝后患，元楚只得去求宋仪筠。

而宋仪筠只是淡淡一笑，问了一句，凭什么？

元楚微恼，却不好发作，宋仪筠向来不关心师门之事，他确实不能强求她去救下凤夕颜。只是见死不救，还是同门师妹，元楚终究是不忍。

这样吧，我去救她，你帮我抄一月经书，可好？

宋仪筠松了口，他自然全盘应下。教训那帮弟子后，凤夕颜颤着手取下口中的花枝，惊魂未定。待她回神，便是对着宋仪筠一顿感激，眼角竟是生出几分光亮来。

而宋仪筠待人一向淡漠，对着那小小人儿的感谢愣是没有任何表情。

元楚心软，便替凤夕颜打了圆场，那一刻，十三岁的凤夕颜抬眸直视着他，眉眼未开的面庞尚显稚嫩，但她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眼眸清亮的样子却照进了他心里。

很温暖，似能拂去心头的尘埃，似能融化这些年的寒霜，似能淡化对命运不公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