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①（1 / 2）
每年的三月至四月，漫山遍野都是粉嫩嫩的樱花，这个时候，世上的人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纷纷脱下战甲放下太刀，两个不同的家族见了面也仅仅是相互瞪了几眼就匆匆离去。这个时节，忍界难得和平，明明根本没有人站出来说要暂停斗争一段时间，但人们在此刻竟体现出一种莫名的默契。
宇智波一族在这个时候也与这个时间的其他人一样，放下浴血的长刀，换上和服，为了一年一度的樱花祭做着准备。
在这个赏花季节，人们带上亲属，邀上友人，携酒带肴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边赏樱、边畅饮，有时还会撞见几个年轻人在樱花树下约会，所有肮脏的回忆都在这个美丽的时节里被抹消掉了。
身着和服的黑发少女安静站在河边，水流穿过木屐，轻轻滑过少女白皙的脚。这个季节里水还有些凉，但并不影响此刻人的心情。
南贺川附近建有一个神社，那是隐藏在一片竹林之中的，周围没有哪怕是一朵野花，仿佛就是属于竹子的天下。红艳艳的鸟居在翠绿丛丛中探出一角，格外鲜明。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的竹林已经被砍伐掉了，神社也拆了，只有一条小支流静静地在原是竹林的地方流淌。
神社在没有被拆之前就已经建了许久，但不曾见过有谁前来进贡参拜，似乎早已荒废掉，要不是偶尔能见披散着发的巫女提着木桶从竹林里走出，蹲在河边舀水，恐怕根本不会有人留意这隐秘的神社。
留美与巫女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贺川。那个时候也与现在一样，樱花开得正灿烂，八岁的留美因为贪玩丢下火核跑到了南贺川，在河边捡着小石子，脚一滑就落了水，扑腾呼救了好半天都不见有人来。留美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失去意识之时眼前朦朦胧胧闪过一道红光，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粉嫩的和服已经被换成了上白下红的巫女服。
周围静悄悄的，抬头就能看见屋外密密麻麻的竹林，窗口的风铃叮叮当当响着，和着南贺川清澈的水流声，竹子上歇够的鸟雀“噗”地一下飞向天空，光下它的翅膀熠熠生辉，竹叶颤抖了一下，就这么一道小动静也显得如此和谐，竟有种身处世外桃园的错觉。
“终于醒了啊，小家伙。”
留美看向上方，只见一个差不多十多岁的少女跪坐在自己的身旁，手里拿着毛巾，长长的黑发盖住了她的半边脸。留美看见她轮廓柔软的下巴之上，那双平静得彻底的黑眼眸里倒映着自己惊讶的表情。
“你是？”
“浅田理惠，这间神社的巫女。”
随着少女的嘴张合，风铃声一同响起，空灵又寂静。
留美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么，你的名字呢？”巫女微笑着问道。
“我……我叫留美。姓氏，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说。”留美有些慌乱，挣扎着坐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抱歉。”
理惠对她摇摇头，接着望向屋外，入眼皆是葱茏的绿，泥土小道似乎也被周围的绿渲染，成了暗绿色。她的眼睛注视着林子上空的蓝天，那眼神过于平静，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能容纳得了世间万物。留美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能疑惑地伸了伸脖子打量周围。
“这里是南贺川吗？”
“是的。”
“是你救了我……”
“嗯。”
“谢谢你。”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对了，你的衣服全湿了，我这里没有什么漂亮的服装，只能给你换上了我小时候的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理惠转过头来，正对上留美的眼睛。她的声音像是黄鹂鸟一般轻灵动听，但完全少了鸟雀那般活力。
“哪里会介意呢。”留美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卷着头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理惠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知怎么的，留美觉得她并没有在笑，因为那张表情过于违和了，只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你是忍者对吧？让我猜猜……是宇智波一族？”
果然，这个人并不单纯。留美抓紧了衣袖，不安地皱起眉头。
“看来是我猜对了。”理惠见她的反应，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来，“我只是个普通的巫女，信奉天神，你根本无需担心我会伤害你。再者，能够与你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留美看着她不说话，仿佛要瞪出写轮眼来。
“你知道，为什么南贺川有这样一个神社吗。通常河上都会飘来尸体，有羽衣一族、千手一族、宇智波一族，为了能够让死者安息，我来到了这里，为他们祈祷。”理惠自问自答似地开口，“这个神社，起初就是为此而修建的。刚开始几年，前来参拜的人还不少，只是后来，战争愈演愈烈，那些熟人面孔再也没有出现过。”
巫女的声音逐渐弱下来，流水声穿过竹林，似近似远，留美似乎能够看得到南贺川清澈的水淌着，一条分支弯弯绕绕进入竹林，然后哗啦啦地流向远方。
留美不禁觉得有点悲伤。
“那些人都死了吗？”她问。
“谁知道呢。可能死了，可能还活着吧。至少我没有看见他们的尸体从南贺川上漂流下来。”理惠走出屋子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对她摇摇头，“世事难料，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要痛苦。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不过再此之前，请暂时忘掉这纷乱的世间吧，好好享受这段宁静，不用着急，樱花最后还是会落下来的，到那时你就该回去了。”
留美本以为她只是有意无意说出这句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并没有在意，却未想到多年后她竟一语成谶。
在她十一岁那年春季，父母双亡，因为巨大的刺激使得她完全变了个性子，从此以后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了。但纵使父母已经不完整的尸体运到她眼前的时候，她也只是瞪大着眼流泪，眼睛火辣辣的疼，却出不了声，喉咙像是被死死掐住了，只觉得自己要窒息而亡。
那一天，樱花如雪一般簌簌飘落，洒落在满是鲜血的尸首之上，似乎上天要将他们掩盖掉一样。
火核将手搭在小姑娘的肩上，沉默不语。
周围的族人同情地瞟了她一眼，最后摇摇头散开了。
父母的尸首最后还是与其他死去的族人一样被埋葬在墓地，几乎所有族人都聚集在了一起，拿着铲子用力挖开土。留美注视着关着父母的棺材被泥土一点一点淹没，突然发了疯似地扭头穿过人群，边跑边落着泪。
火核吃惊地喊了一声小伙伴的名字，引得族人纷纷朝他看来。他抬头焦急看了一眼一边的族长，只见对方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便调头就去追赶留美。
“生死是逃不掉的，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为自我活下去。要不是因为家族的束缚，要不是就是被生存束缚，不管怎样，都是被困在牢笼里的，也就只能欺骗自己说‘我要学会满足’，但这样也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而已。”理惠看向眼眶红红的小姑娘，递给她一块手帕。
“我以为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的那一天不会这么早就到。”留美吸了吸鼻子，接过手帕随意糊了一把脸，说。
“这不是‘你以为’就能够决定得了的。”理惠无奈摇头，说：“每天都会有生命逝去，不管是如今的战国时期，还是未来的和平时代。”
留美迷茫地看着她的眼睛：“未来会和平吗？”
“谁知道呢。”理惠笑笑。
“那你也会死吗？”留美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