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1 / 2）
夜色将喧闹掩盖掉，家家户户的灯火都熄灭了，森林里的枝丫被风吹动像是张牙舞爪的怪物，南贺川清澈的水流上映出一轮破碎的白月。
优子今日又很晚才归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面，伸直脖子往里面张望，确定没人才提着裙子踮起脚尖，一步一步靠着围墙挪动。
谁知一个人影突然从屋里窜出，小姑娘瞪大眼睛吓一大跳，本想躲起来但奈何已经被人抓住衣服，攥紧了她的手腕。
“宇智波优子！”
紧接而来的是一声巨吼，耳膜都快给震破了。优子闭上眼一手捂住耳朵，咬着下嘴唇使劲挣扎，可无奈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了好几倍，小姑娘怎么做都没办法。
“我说过什么！早点回家！！”妇人瞪着眼，面容绷得紧紧的，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老师有事啊！”优子不示弱。
“什么事比你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外面很危险啊！”
“我知道……母亲！手要断了啊！”优子夸张地张大嘴无力哀嚎。
妇人见她手腕被自己捏得发红，心疼地松开手，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小姑娘抓住机会立马退得远远的，将双手放在背后，咬牙瞪眼警惕盯着她，似一只受到威胁的野兽。
“我又不会吃你，跑那么远干嘛？！”温柔的话语一并吞回到了肚里，妇人略恼火地走上前。
“你先保证不会骂我！”小姑娘调头欲跑。
“好好好我不骂，你快回来，别到处乱跑……”妇人见这样立刻停下脚步，颇为无奈地朝她招招手，“姑娘家家的会被拐跑！”
“我在老师的医馆里，才不会遇到那种坏人。”优子双手叉腰，反驳道。
“她不会害你，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害你，女孩子还是留个心眼好，不要整天一个疯丫头的样子！”
“哎呀母亲，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十四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哪里像大人？你看看你自己，分明还是小孩子！”妇人比划着。
“……母亲你根本不理解我！”优子翻了个白眼不高兴地一甩袖子，跨过自家母亲跑进屋里。妇人只能转头看着小姑娘蹬脚用力踩在地板上，砰地一声关上窗子，留给她的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就不禁发起愁。
“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啊！”
优子噔噔噔地跑过前厅，略过弟弟敞开的手，刚刚心情还不错的小家伙，一见姐姐没有理他，就失望地垂下了手，小嘴抿得紧紧的，圆滚滚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水，到最后无声地落了下来。
他望着姐姐似决绝般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妇人开了门走进来，小家伙听到声音看过去，只见母亲脱了鞋子轻轻关上了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小团子擦擦眼泪跑过去，站在母亲面前仰头看着她。
“妈妈，你是不是又打姐姐了？”他双手合在一起，质问道。
“我哪里欺负得了她。”妇人十分无奈地低头注视小男孩，替他抹了把眼泪。
“可是姐姐看起来好生气。”
“她就是那个脾气。”
“姐姐才不会……”
“好了，快睡觉去。”
“姐姐没有理我！”小男孩抓起妇人的袖子，“肯定是你骂姐姐了！”
“到底是我养的你，还是优子养的你？”妇人有些不高兴了。
“反正我喜欢姐姐！姐姐是我的！我要娶姐姐！”
妇人听完孩子的话一怒，又想起女儿不懂事的举动，忍不住抬手扇了小家伙的脸，“话不能乱说！”
小男孩咬牙捂着脸，瞪大了眼睛望着她，眼眶发红，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气得直喘气，脸涨得通红，五官完全扭成了一团。
“反正族里没说不允许姐弟结婚！”他甩手大吼道，漆黑的眼突然变得猩红，小小的勾玉在眼里转了一圈，“我喜欢姐姐！”
屋里的蜡烛摇了下身子，熄灭了。顿时，周围一片混黑，小男孩的眼眸在夜色里发着光，乍一看像是某种猛兽的眸光，但其意并非捕食，而是驱逐。
妇人惊讶地看着小儿子眼睛的变化，颜色鲜明的眸子简直要把她吞噬进去一样，她突然觉得灵魂都被这双眼盯上了，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这时优子不耐烦地从房间走出来，见前厅的气氛不对劲不禁有点疑惑，火气硬生生地给压没了。她的弟弟——宇智波和真抬头倔强地盯着母亲，而母亲紧绷着脸，两人间像是埋有一颗□□，随时都要爆炸一样。
“和真。”优子叫了他一声。和真转头看过去，见姐姐扶着墙壁，身上穿着一件较薄的浅色衣裳，勾勒出她苗条的身材，乌黑的头发随意搭在肩头，看上去有些懒散，但却意外地有种宁静美。那双眼眸在夜里似乎藏有一片星海。
他觉得姐姐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是最漂亮的，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的姐姐。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也敢保证绝对不会认错姐姐。
和真见这样收了气势，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妇人靠着门，手心全是汗，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放松。
“姐姐。”他跑过去，抓住优子的手，将它紧紧埋在自己的胸口。
优子看着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弟弟，神色复杂。
刚刚在屋子里她听到了些话，虽然不大清晰，但她还是能猜出个大概。自己的弟弟究竟对她有着怎样的感情，优子不敢去想象。他们两的父亲很早就在战争中去世，那个时候和真不过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只会哇哇啼哭，优子那个时候也才四岁，什么事都帮不了，只能陪着弟弟玩耍，母亲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自然很艰辛，但还是勉强将两人带大了。
那个时候，他们只能靠着族里的接济过着惨淡的生活，到逼不得已之时母亲才外出工作，只留下还是娃娃的优子在家照顾小儿子。因此和真与优子在一起的时间最多，自幼他的心里就只有姐姐，母亲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这导致现在他对姐姐比对母亲还要依恋。即使如今他已经十岁，可他仍旧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对姐姐撒娇。
“眼睛……”优子看着微笑的弟弟，他写轮眼还未收回去，被他这样看着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和真看见姐姐奇怪的表情，不由得困惑地摸摸自己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写轮眼，你开眼了。”
和真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原因还是什么，那一刻，优子看见他猩红的眸子突然消失，被黑色覆盖，勾玉转了一圈便没进眼瞳。
她刚想返回拿镜子，见这样也只能叹了声：“消失了。”
＃＃＃
留美卷轴才看到一半，屋外就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耀眼的火光射入进来，把整个屋子都照得通明，一瞬间好像回到了白日。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黑暗落下来，光亮淡了下去，寂静重回世间，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错觉。要不是那声音把屋子都给撼动了，恐怕留美还会认为自己在梦境里。
她眯起眼抬头望向屋外，只见刚刚还是昏暗的夜没一会就亮了，家家户户的灯光照着半边天，屋外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哭声，紧接着叫骂声以及人们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一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斑动了下身子，起身走出医馆，留美紧随其后。
天空的另一边被火焰照得通红，黑夜里更趋近于白色，山峦交错的线条被光抹消，月亮的一角似乎也变了颜色。火光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燃到族地里了。
族人们脸上尽显慌张，大人小孩纷纷跑出屋子，一时间涌出的人群占据了所有的空间。留美站在屋檐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从未觉得族地有这么小过。
斑显然比她从容得多。他静默地看着族人们慌乱的身影，抬头望望远方，眼睛简直要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