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玉骨（1 / 2）

高城发情是二十四岁，比齐磊晚了整整十年。

他忽然觉得齐磊是对的——在史今一次醉酒后被高城套出了话以后，他就一直对这个名字念念不忘——对于小雪，她眨一眨眼，钟情她的男人就醉了，一醉就想酒后乱性。

大概渣与不渣，区别只在于他是选择克己复礼还是已所欲便强施于人。

克己复礼为人，这话说的真不错。若连情欲都克制不住，那他真的不配为人。

高城这样训诫自己，他只能拼命地克制着，一上午都神思恍惚。

可是当他正二八经又看见那个让他意乱情迷的姑娘时，心中又涌起了一股罪恶的愧疚。

中午，高连长回去叫小雪吃饭。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那憨孩儿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毫不避讳地穿着背心下床，衣服都没穿，就帮他叠好了被子。

她回过身感谢他时，干净的眸子，只有信任。

满满的信任。

对她的连长，她感谢他时，心里有的只有信任。

所以才敢穿着背心裤衩在他眼前晃吧，高城想。

他心中却有几分淡淡的失落，因为她的坦然相对，她的问心无愧。

他默默背过身去，低头，轻轻开口，喉中却像卡了一块大石头，沙哑着，说，“以后不许再睡地板了。”

她亦转身，先穿裤子，随意嗯了一声。

高城回了回头，见她不看自己，眼底忽而泛起了酸涩。

眼眶温热，那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过错。错过了最好的年岁，却再也追不回逝去的时光。

胸口沉郁，他忙回过头，低头，手指轻轻一揩眼眶，一狠心，咬着牙说，“你……你以后不许再穿着背心儿裤衩乱跑！”

小雪低头，看了看她的衬衣，系到一半的扣子，还有一截背心张牙舞爪地露在外面，衬着她的锁骨和白皙的肌肤，实在撩人。

她闭着嘴，把衬衣的扣子扣好。十指纤细，伶俐地对付着一排细小的水晶扣，像艺术家精巧的手娴熟地雕琢着他的作品。

其实，她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人世间，雕琢最完美的艺术品。

多少人慕名前来，费尽心机算计着要占为己有。

她见过太多贪婪的心，承受了太多男人爱抚时留下的污秽，便开始憎恨自己，恨不得有朝一日能从展台上纵身而下，好亲自把那件肮脏的雕塑砸得粉身碎骨。

她亲手摔死了维纳斯，留下一地锋利的碎片。

尖锐，锋利，碰一碰就会划伤手指，看谁还敢再觊觎她的美色，她要报复所有玩弄过她的男人。

他们残忍地囚禁她，剥夺她的自由，那她宁可去死，毁掉他们钟爱的一切，活生生剜碎他们的心。

她不是仙女，是妖女。

张牙舞爪，浑身是刺的妖女。

所以你赠予我的，我必千倍百倍的奉还于你，一分，一毫都不少。

她是那样地憎恨自己，憎恨泥淖，憎恨所有把她推下地狱的人，又怎会，怎么忍心，把她至亲至爱的连长，活生生地，一起拖进地狱……

她把衬衣塞进裤子里，扎好皮带，也不过一弹指的功夫。

然后，拎了外套，随便抖了抖就穿上，掩了怀，拎着武装带就往外走。

高城说那件事的时候，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被人抱了起来，抱得很紧。她好像知道他很爱她，因为他偷偷吻了她的唇。

他的吻很有力，像他这个人一样有力。雄浑的阳刚之气迎面扑来，吻得她近乎窒息。

她此生从未得到过这般情义醇厚的吻，不像齐磊，猥琐轻浮，偷情时像个娘儿们儿一样。

他本可以趁她熟睡时轻薄她的，可是他没有。

她知道高城是个好人，想到这里，她又想哭。

可她只能把这些哽咽都独自咽下，头也不回，冷硬回绝。

“高少爷请自重。碰我这种不干不净的女人，还怕脏了高连长的手。”

高城蓦然转身，想开口，可看到她冷硬孤倔的背影，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走得那样坚决，一步都不肯回头，哽在喉咙里的话，终是都化作了酸涩，抑在胸口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心里很难受。

这些天他总是在想，要是周家没败，要是周老唯一一位嫡亲的孙女儿也能生活在阳光里，像高湲一样，也能长成无忧无虑、无畏无惧的女孩子该有多好。

她如果不用每时每刻都带着满身利刺保护自己，防备那些不齿之徒该有多好。

她如果有一个哥哥，也像高城爱护妹妹一样爱护她该有多好，如果她不会因为缺乏父爱就随便出去找男人放纵自己作践自己该有多好……

小雪是个很争气的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可懂事的孩子，都是因为害怕父母抛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