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试戏的地方在离影视城不远的一家酒店的小会议厅里。
梁照和算是老牌导演了,一位从来不走中庸路线的老牌导演。凡是他导的电影,不是被夸得上热搜,就是凉得上热搜。姚远看着自己手上那薄薄的两页纸,全是晦涩难懂,诘屈聱牙的台词,基本确定这部打着史诗级巨作名号的电影,应该是属于后者。
那位导演大抵还在影视城里骂人,工作人员进来了两次,表示过歉意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回想起来,姚远其实跟梁照和合作过一次,在他二十二岁那年,还是他最拿得出手的那部作品。然而他对这位导演的印象在那次合作后也只剩了那张过于暴躁的脸。
骂完道具骂演员,骂完演员骂自己,骂完自己还不解气就上网撕人。
昨夜的雨一直下到今天下午还没停,姚远眯起眼睛,往椅背上靠了靠,薄薄的塑料椅背脆弱地像是随时会断掉。
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姚远接到了姚沧海的一个电话,在被窝里模模糊糊应了几声后,那头就将电话挂了。
姚沧海没说余叔那个侄子的事,而且昨晚姚远打电话给余叔,人侄子早就回来了。只能说明姚沧海半道上又想出些什么来,自己一人跑了。
也没说去哪儿,姚远摸出手机来,除了今早的那个电话,姚沧海再一次人间蒸发了。
【怎么样?梁导还记得你吗?】
【戏试完了吗?】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程辉原就发来了一条微信,下午一点左右又是一条。本来程辉原应该陪姚远來试戏的,但昨天晚上他手下有个年轻艺人出车祸把人撞了,那名艺人最近有点混出头的迹象,刚参加了个选秀节目,又接了一部青春偶像剧。没法在这个节骨眼上摊上事儿。
程辉原整夜没睡,坐了凌晨的飞机,一边感叹做这行折寿,一边急急忙忙赶去外地了。
姚远拧开那瓶在他面前放了半天的矿泉水,叹了口气,回道:
【人都还没见着】
程辉原回得很快,问昨天他和陈玉华谈得怎么样?
姚远的手在键盘上犹豫了下,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易幼清倚在车门上抽烟的模样。想来也觉得有些好笑,昨天晚上真是小题大做了。
分明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要紧的事,也没多少见不得人,否则两人也不会在公共场合遇见了。可偏偏他就像做贼心虚了一样。
【还行】姚远模糊地回答道,过了一会儿又添了一条【她给我一周的时间考虑】
门外传来沉重又匆忙的脚步,姚远收起手机,站直了身子。
梁照和与七年前的样子差不多,没什么大变化,除了那头黑发染上了点灰白,壮硕魁梧的身躯还是跟从前一样,绷紧在一件深蓝色短袖上。他声音洪亮,见到姚远也没什么客套话:“我记得你,楚公廷。”
姚远笑着伸出手,那是他第一次演戏,在片场反反复复地被指责空有一张好皮囊,半分灵气都没有,压力大到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而陈殷却将这些当作他的资本,当作是对他容貌的变相夸奖。他安慰那个年轻的演员,花瓶不是谁都能当的。
姚远当时的心太重,他听不进去这些,时常担心他就是那颗坏了整锅粥的老鼠屎,甚至被骂得一度想要辞演。
他配不上楚公廷,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只记得他的楚公廷。
“姚远。”他自我介绍道。
梁照和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锐利而不加掩饰地打量着眼前的那个男人:“你演什么来着?”
“陈玢。”
他话一说出口,梁照和就乐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坐到另一把看似不够结实到足以支撑他体重的塑料椅上,同时示意姚远也坐下:“看过剧本吗?知道陈玢死的时候多大?”
“十九。”姚远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
梁照和点了点头,手掌来回摩挲着他那把青青的胡茬:“你已经不是楚公廷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姚远。
姚远摸了下鼻子,二十几岁的时候被指责花瓶的人在奔三的路上被同一个人嫌弃老。如果可以,他在奔向人生巅峰的路上绝对要离梁照和远远的。
“你经纪人接戏的时候都不看一下吗?”
其实不怪程辉原,姚远近半年没接到戏了,只要有机会混口饭吃,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梁导...”姚远正想说什么,见梁照和抬起手来示意他停下。
姚远眼睁睁地看着梁照和在他面前接起电话就开始气急败坏地骂人:“摔了?道具呢?找我?副导呢?”
“破皮了?爱谁谁?腿断了也得给我上!”
他“啪”地将手机扔在桌面上,眼睛里余怒未消,他瞟了眼安安静静坐着的姚远,感叹道:“现在的这些小孩儿,还真不如当年的你!”
姚远没接话茬,出演这部剧的每一个都混得比他好,他没资格去指摘别人。梁照和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缓缓开口道:“陈燮,你觉得可以吗?”
梁照和看着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惊讶,便哼了一声道:“演陈燮的那个演员摔了,经纪人咋咋呼呼要去医院,不演了。”他嘟囔了一声:“屁大点事儿折腾死人。反正剧本你也瞧过了,你看行的话就先把这事儿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