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经过一夜奔波和剧烈的情绪起伏,姜由心脏大脑皆疲惫不堪,但人木愣愣的寻不着睡意,直到凌晨六七点才有些要倒下的趋势。他侧躺在客房床上,浅眠的几小时内多次惊醒,就算缩着胳膊蜷成一团也很难踏实,最后抱了毯子挤进沙发扶手中间,好歹安稳睡了一会儿。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大晴天,白日一看,果真艳阳高照。
阿姨熬了一夜的汤,在客房门口放过两回,都原模原样端回去。她哭了一夜,不敢闭眼休息,这时候累得心发慌,又攥着手担心小先生绕不过弯做傻事,绕着客厅走了几圈,把管家晃得头晕,忙喊她安心坐下。
别瞎想,少爷不会做傻事的,他安慰道。
不说还好,一说阿姨又开始抹眼泪,她小声又急切地反驳,你们不懂小先生,姜先生也不懂,可是我知道,他是我带大的,他是什麽样的人,我知道。他哪里不敬爱姜先生呢,他是最爱他父亲的,他小时候被罚跪宗祠列祖列宗,昏倒了都在喊爸爸,醒来第一件事也是要爸爸。阿姨揉着手绢,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姜先生是他的天呀,谁不害怕天塌呀!
姜由睡得不稳当,半梦半醒间感到眼皮滚烫,强撑开眼睛,隔着一扇落地窗直视日光。忽然有人敲门,阿姨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盅汤进来,见人醒了,劝他多少吃点东西:“要不然,胃要饿坏了。”
她知他爱喝鸽子汤,掐着时间熬得刚刚好,见他裹着毯子抱碗喝汤,眉眼乖顺地低垂,再想到昨晚父子俩骇人的对峙场面,鼻头一酸竟是又要落泪,忙揩揩眼角转移话题:“给你做了饭呢,再去吃一点吧。”
姜由是爬到沙发上的,脚边没有拖鞋,阿姨从床边取了,蹲下给他穿上。
好像回到幼年,那时阿姨头上还没有这样多的白发,她总是很宠爱他的,帮他瞒着姜成岩做坏事,半夜下厨熬汤做宵夜,就连穿衣穿鞋这些事,也是到他上小学了才自己哭着学会的。
“阿嬷。”他爱这样称呼她。
阿姨低着头没有出声,却动作轻柔地将两只脚套进鞋里。
下楼需路过姜成岩的房间,房内似乎有人说话,姜由没有细听。他径直坐到主位右手边的位置,等阿姨一样一样放上饭菜。刚吃第一口,过度饥饿的胃立即竖旗警告,饭含在嘴里咽不下吐不出,一桌的菜也随之失去吸引力。
管家下楼来,阿姨以眼神询问,姜先生醒着?管家点头,看姜由原地僵了几秒,突然打了一个闷嗝,要倒水递去,让阿姨拦住。
“不好喝水的呀,”阿姨怪他,转而轻拍姜由后背,抚他胸口,“慢慢吃,慢慢吃……咽下去没有?”
姜由又打嗝,一声嗯说得支离破碎,阿姨心疼得连声哎呦,不住地担忧小先生一个人生活,碰到这些情况没人关心可怎麽办,他娇生惯养,这些年是如何撑过来的,一想便眼眶发酸,等他稍微缓了一些才递上水杯。
管家无声叹息,余光看到楼梯口有人,一看吓了一跳:姜成岩居然有力气下床,拄着拐杖扶墙站,眼睛分明落在底下姜由的身上。
阿姨也看见了:“姜先生!”
唯独姜由没有反应,他终于不再打嗝,塞了第二口饭。
拐杖“咚”两次,姜成岩走了,管家连忙跟去,不一会儿下楼来,对阿姨说:“去小房间了。”
阿姨一愣,下意识看向姜由,可姜由面色如常,充耳不闻。
算起来,姜由和老宅的缘分不浅。
他是在老宅长大的,他那时体弱,顾念环境会影响身体,姜成岩就让阿姨在乡下照顾他,到快要上学的年纪才把人接回市里。或许是愧疚自己没有时间陪伴儿子,姜成岩选择用物质弥补,小姜由住的屋子就被他叫作小房间,里头小孩儿爱玩的玩具,爱看的书籍等应有尽有,但姜由只玩了几年就被接走,之后除了回乡祭祖,很少有机会回来。
姜成岩鲜有表露情绪的时候,怀念留恋更是稀少,管家心头惴惴,总有恶感。
而变故发生于半小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