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姜由原以为曲慕陶要狠宰自己一顿。对他而言，这个男孩是转角处突然的意外，他就像个小太阳似的一头撞进来，热情开朗，说话总是语速很快，不温柔不扭捏，却是很容易让人喜欢的性格。

姜由不否认自己愿意和曲慕陶有第三次第四次的接触，是因为发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不必思虑太多，很轻松，他想自己是把曲慕陶当做小朋友来对待的，又或者说，是年龄差悬殊的朋友。

但他没有想到，曲慕陶兴冲冲地拉着他穿过学院操场，碰见眼熟的同学还要躲藏避开，折腾一路，最后竟然走进一幢教学楼。

曲慕陶不久前排练早退，临走时和班长要了教室钥匙，教学楼这会儿没有人，他开门领姜由进去。教室内阴凉，曲慕陶一进屋就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畅快地吁了口气：“既然你不肯来看我排练，我就只能主动带你来了啊。”

姜由找张椅子坐下，曲慕陶已经灵活地爬上工具椅，他两脚轻点，踩着椅面转了一圈，上唇微微撅着，依稀能听见是在念台词，他两手作空中攀爬状缓慢抬高过顶，不察阳光从松垮的遮光帘后闯入，绕着那围纤细的腰肢打转。

也不知是白得晃眼，还是让洒的金粉迷了眼，姜由没有多看，很快便移开目光。

嘟哝着独白，曲慕陶从椅子上轻盈一跃，几步跨到姜由跟前。

他们靠得很近，比刚才在草地倒躺着还要近，姜由做不出多余的表情，只茫然又出神地看着他，几乎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冷不丁曲慕陶眨了一下眼，好似羽毛轻扫，姜由心一跳，应激回神，说着别离我这麽近，脸往一侧撇开。

曲慕陶吃吃地笑：“你害羞啦？”

“你离太近了，我不舒服。”

“好吧，”曲慕陶狡黠一笑，往旁边座位一坐，弯腰紧鞋带，“待会儿我再拉一下我总忘台词那段，你帮我看看，好不好？”

“我不会看。”

“不需要你专业呀，”曲慕陶说，“我只是想演给你看。”

姜由对曲慕陶的了解不多，但非要说俩人之间的联系那也是有的，曲慕陶的导师是他小姨前夫的高中同学——这算哪门子联系，之前曲慕陶和他拉家常套近乎，一本正经地说到这点，姜由再不适他的自来熟也忍不住笑了，他一笑，曲慕陶也跟着笑，一笑就没完没了。到话题结束，俩人莫名其妙就坐实了这层渊源。都说“有朋自远方来”，虽说这远方实在够远，但要细究，还真挺有道理。

话到这儿，姜由仍然不明白曲慕陶带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这阶段，学院的毕业大戏全数落幕，学生多各自签约，照理说曲慕陶该是空闲着的，姜由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麽。至于前段时间曲慕陶的大戏，他也应邀去了，是曲慕陶追着来给的票，他言语恳切地希望他来一趟，就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那位布衣长衫的先进青年。

姜由没有见过舞台上的曲慕陶，他隐在昏暗中，沉默望着那个男孩展臂握拳，听他字字铿锵，然而一朝事变，雨落国灭，青年也死了。

曲慕陶再一次卡壳，翻译来的台词总是稍显拗口，他记忆水平一般，一走神就要说错，之后的部分更是统统不记得。而他走神的原因是台下唯一的观众。对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学生来说，他们总习惯性地眼瞟观众以揣测自己表演的程度，曲慕陶以为自己早过了心理这关，一旦站上舞台，他自由随性，从不为舞台之下的人事所打扰束缚。

但他失算了。如果台下有姜由，他就是一个浮夸的新手。

姜由从曲慕陶想到他小姨，又从小姨想到父亲，最后想到虞伽，没来得及琢磨自己今天给人甩的脸色究竟多难看，曲慕陶的一声呼叫打断所有。

“啊——”男孩倒在椅子边上，埋头发抖，看模样伤得不轻。姜由猛地起身扶人，却被曲慕陶转腕一拉，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这下是近得毫无缝隙，曲慕陶的下巴搁在他肩上，稍一侧头，嘴唇似有若无地挨着脖颈肌肤。姜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刹那的愣怔后一把将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