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2）

姜由依言在路口下了车，他时隔半个月再回到这地方，陌生得恍如隔世。人潮和车流把他与对面的站台分成两派，他瞧着一个拐弯口，总觉得那里会冒出一个人来，西装革履，跟他招手，喊他快过来。

路边行人行色匆匆，一不留神撞了他人肩膀，低声道歉后走得飞快。姜由回神，看到那位置真的站了个人。曲慕陶朝他挥手，让他往左走一段，从斑马线过来。

会合上，曲慕陶和他并肩：“你住红湾，会不会太远了，出行什麽的都很不方便。”

“没关系。”

“那待会儿，我们去买些东西？”

“有人会准备。”

“……好吧。”

坐电梯到十八层，姜由的心也随着楼层的升高而吊了起来。到了门口密码锁前，他伸出手才意识到自己在抖。他不知道就站在自己身后的曲慕陶发现没有，甚至觉得这有些不堪，因为他搞不懂自己是害怕，还是尴尬，亦或是歉疚。

无论哪一种，说来都令人窘迫。

他输入密码，显示错误。再输入一次，还是错误。

虞伽更换密码了。

姜由立即感到腿软，还有莫名的羞耻。他想自己在这排错综复杂的按键前，成了一条被遗弃的狗，他抵着前主人的门，哀求着请他放自己进去，可是他被踢走了，那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疼得他嗷嗷大叫。

但这不是最羞耻的。于他而言，最羞耻的莫过于他被踢出家门时，被另一位主人看到了。尽管这位主人不言不语，可他知道那是装聋作哑，他看得明白。

沉默间，这位新主人提议：“我问问他。”

没等姜由大叫不许，电梯门重新打开，里头出来一个男人，同样西装革履，却不是姜由想象中的相貌。

他大失所望，放松下来。

张子豪的目光在对面二人中，那个陌生男孩的脸上停留片刻，他没有问，而背着姜由，输入密码，门应声打开，他示意客人取走玄关处的纸箱。

东西不算少，张子豪建议：“我觉得找人来帮忙会好一点，速度也快，需要我联系吗？”无人回答，他朝望来这边的男孩耸了耸肩。

纸箱是每份都分类归好的，箱面上写着“衣服”、“纸稿”之类，小到牙刷毛巾，虞伽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姜由最先搬起一箱稿子，余下几箱搬了两趟，曲慕陶的车被塞得满满当当，后座也没了位置。张子豪跟着下楼，递给他一串车钥匙，上面串着的一条红色挂坠不见了，配对的蓝色在虞伽那里。

太长时间没有开车，姜由险些把油门当刹车踩。他看曲慕陶谢过张子豪，两人两车，一前一后地驶出了居民楼。

姜由没有看后视镜，更没有回头。

张子豪圆满完成任务，却站在原地发呆，上车给雇主开语音通话，倒是忍住了好奇没有追问，反而说：“晚上没事吧，咱们哥俩出来喝个酒？算给我后天出国度蜜月饯行。”

虞伽无奈：“好啊，你请客？”

“我请就我请，反正下次肯定要你请回来。”

红湾离市中心有段距离，姜由到了以后到曲慕陶车上搬箱子，在玄关处摆成一排，几个敞开了口，几个还封着，对比鲜明。

曲慕陶没有踏进来，他掩在小路边的树枝后面，喊了一声姜由：“我下午有工作，帮不了你了，如果你有急事，打我电话。”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上了车，掉头离开。

姜由取来小刀，在每个箱子的封口上划一刀，开的第一箱是最大的箱子，里面塞满了衣服。第二个是存放纸稿的箱子，它约莫比置放衣服的纸箱小四分之一，却重多了，掀开一看，里头多的是被人乱涂乱画的五线谱，还有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读书手记，粗粗审阅都是姜由的手笔。

他往下翻，把所有东西都翻了个底朝天，果然不出所料，最底下有一小叠是虞伽上大学时写的小记，文笔稍显青涩，但思想犀利，直戳痛点。

这份原是他们搬家时随手放在一块儿的，时间久了两人都忘了，现在翻出来，颇有些嘲讽意味。姜由把这沓纸整理好，折成两半，收进书房书架最底下一层。

从这份小记开始，姜由整理东西花费了一个下午。

奇怪的是，只有一个下午。

虞伽从律所出来，看见陈亚和一位男同事等在路边，都握着手机四处张望。他一手拎着公文包，远远望着这个年轻人，直到背后传来一声鸣笛。

张子豪探出头，招手喊他上车。陈亚听到声响，扭头去找，但只看见虞伽一个背影，他上了车，面前隔着一面挡风玻璃，更是连脸都难以辨别。

车子很快驶离。

夜幕降临，大学城附近的夜摊已经一一摆开。虞伽二人一身正装，在充满市井气的街巷里显得格格不入。张子豪不以为意，捡一张干净桌子坐下，先要了一打啤酒。

虞伽阻止：“别叫这麽多，我不……”

“什麽？”夜摊人潮汹涌，背景音嘈杂，张子豪一时没有听清，贴耳过去反问道。

虞伽笑了笑：“没什麽，你点吧。”

酒上来了，张子豪先喝一瓶。他这人体质奇特，喝啤酒千杯不醉，一上白酒就不行，喝两杯就能晕成红头老仙。他招呼虞伽干一杯，虞伽仰脖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