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2 / 2)
展停星不可能让沈牧初知道他决定改志愿,展停星既阻止不了那个强硬到可怕的沈牧初,也没办法和他解释——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他。
沈牧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丢下,为什么展停星就可以做到。
展停星说服自己,展复说得对,他们的确没有那么成熟,亦或者展停星有自信和他分开四年,四年之后二人如初,再或者,他们完全可以继续下去,距离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但是展停星止不住地要去想象沈牧初最后知道了真相,他如何愤怒,展停星想象着沈牧初在那瞬间将所有感情都转化成恨,转化成不可抑制的怒气,像对待仇人一样打他,把卷子撕碎了扔在他脸上,把他当成最该死的罪人一样踩在脚下。
这样扭曲的想象让展停星感觉好一点,他的心在自己幻想的惩罚中没那么疼了。
展停星填了南方的学校,离A市都很远。展复没有跟下来,在车上等他。
展停星拈着那张薄薄的纸,它是一张决定他未来四年生活的车票,从校门口到政教楼,老师们摆成一排在收志愿表,学校里熙熙攘攘,交志愿的学生们互相擦肩而过,他们相互交谈,掩着面交换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某同学考得如何,谁谁已经决定复读。
到处都是尘埃落定。
展停星有很多机会修改他的志愿,找赵东升要一只笔,照赵东升的性格,他大概率会给他。
但是展停星没有,他把一字未改的志愿表交上去了。赵东升小心地把那一沓志愿表压在纸镇下,和自己的学生放松地聊天,他们彼此祝福,约定好下次来看他的日子。
展停星穿过人群,天气和人群使整个校园快要蒸发,阳光亮成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的惨白,展停星碰上了沈牧初。
沈牧初也拿着志愿表,展停星很平常地朝他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牧初一把拉住他,道:“你怎么了?”
展停星:“没什么啊,刚交完志愿,你去交吧。”
沈牧初的眼神里有疑惑:“你生病了?”
展停星:“是啊,偷吃冰棍儿,肠胃炎了一个星期,这会还没好透呢。”
沈牧初看着他,展停星的脸色的确不好,沈牧初抓着他的手,接近七伏的天手却是凉的,他皱着眉头,像以前一样责怪道:“就这么馋?不知道自己的胃什么样么。”
展停星的浅色眼珠盯着他:“这不正遭罪吗?我知道错了,快去交表。”
沈牧初捏了一下他的手,道:“在这等我。”
沈牧初去找赵东升交了志愿表,赵东升正在和另一个老师说话,手里接过沈牧初的表,桌上放着一沓志愿表,沈牧初看到最上面的表被纸镇挡住了个人信息,只知道他填了南方一座一线城市的学校。
沈牧初曾考虑过去那个城市,如果展停星去了那座城市,报的学校应该和这个同学差不多。但是展停星最后把这些学校否了,因为沈牧初完全可以报更好的大学,而它们全都在A市。
班里有谁高考考得和展停星一样好么?沈牧初有些疑惑,也许那是李叶。沈牧初站着想看一下那个人是谁,但是赵东升和老师的对话迟迟没有结束,后面又来了几个女生交志愿,沈牧初退了出来。
沈牧初听见女生们朝赵东升道班长苏小云高考超常发挥了,是不是报了南方某所高校,赵东升点点头:“她前脚刚走,你们几个去南方的去找她聊聊,以后可以保持联系。”
沈牧初打消了疑虑。
展停星蹲在校门口等沈牧初出来,展复在车里,问沈牧初要不要送,沈牧初上了展复的车。
交完志愿表之后,高中对他们来说真正地结束了。展停星今天才知道沈牧初有多厉害,他报的那所学校招生办提前知道了他的分数,A市两所高校的招生办已经联系过他;李叶在高考前夕和母亲大吵一架,这使他在考场上如同丢了魂,第一科的卷子都没答完,后面全线崩溃,已经确定要复读;李博翰的高考正常发挥,而他的母亲在已经分崩离析的婚姻中抗争了一年,终于在儿子高考后拿到离婚证,她的举动几乎使她成为月歇西巷妇女群体眼中的神话。
虽然现在是最热的时候,但是夏天很快就会结束,而展停星还很年轻,沈牧初也是。
遗憾的故事很多,但至少他和展停星之间没有遗憾,沈牧初的私心,他的占有欲,全部没有遗憾。
以后如此,永远如此。车掠过街道,沈牧初看着展停星的侧面,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