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宿(1 / 2)
展停星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十分不详的预感。
他莫名感觉后背开始发凉,展停星仓惶地看了一眼沈牧初,随即向楼梯口冲过去。
展停星跑到楼下,这个时候还停留在学校的人已经不多,老师们也走了。在宿舍区首先看到楼顶状况的人已经跑到文科楼下,展停星离得远远的,还没看清站在楼顶的人是谁,她就在一众惊呼中坠了下来。
人们甚至来不及劝她,站在楼顶的人没有留给他们任何交流的机会。
展停星远远地看着她掉下来,他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奇怪声响,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一只手覆在他眼前。
“别看。”
她的身体正正击中了停在楼下的一辆车,发出沉闷的声响,车随即发出尖锐的警报声,人群静默了一瞬,然后有女生开始大声的尖叫。
展停星像一座雕塑静静矗着。沈牧初感觉自己覆在他眼睛上的掌心一片湿热洇开来,那是沈牧初的印象中他第一次哭。
展停星的喉咙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他用力挣脱沈牧初紧紧抓着他手腕的手要向前凑近她,沈牧初的手丝毫不松。在一片混乱中,校方的人姗姗来迟,他们迅速将所有围观的人隔离开,有学生及时打了120,当救护车悲鸣着驶进校园,任雪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生命体征。
校方清理现场的时候,留在现场的人被清出校园。所有目睹全程的人都惊魂未定,只有一个女生状似癫狂。
苏慧眼睁睁地看着任雪掉在她眼前不过二十米处,她不停地撕扯自己的头发,她喉咙嘶哑,被本来要接上任雪的车拉走了。
*
展停星一路上没开过口。
沈牧初小心翼翼地观察他,展停星没再哭了,或者说他的眼泪只存在于沈牧初将手覆在他眼睛上的那片刻。沈牧初的心随着黄昏里最后一点余晖一起沉下去。
展停星的细瘦的四肢拉成长长的影子,一点夏风吹起他栗色的头发,他的神情悲伤又迷茫。他们经过一个河堤,长长的斜坡尽头是闪闪发光的流水,暮色将尽。
沈牧初没有料到任雪会这样死去,他知道她可能处在一种不太好的境况之中,总有些人衷于无聊的消遣,把东西当消遣,把人当消遣。
沈牧初没想到她没能捱过去。
他心里是觉得有些可惜的,因为一些低级的人/渣去死,衡量其中利弊,到底是不值。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展停星,沈牧初从来没有安慰过别人。
于是沈牧初只能像只大狗一样默默跟着他,如果展停星伤心过度从河堤上滚下去,沈牧初还能帮着把他捞上来。
展停星屈着双腿坐在堤上,太阳完全沉下去了,展停星呆到河水不再发光,他捡起一块石子向前抛过去,昏暗中听到它在水面上扑了几下,渐远渐没声了。
“要是我当时多问几句就好了。”展停星哑着声音道,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要能多问几句,她能从楼上跳下来?一个人得有多难受才能从那顶上跳下来啊……?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她上次来找我的时候,给我拿了笔记本,你说还有不到半个月高考,她怎么就把笔记给我呢?你说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他自顾自地分析自己错过的那些细节,好像多回顾几次那些过去的节点,展停星就能穿回去救她一样。
沈牧初无法像平常那样神通广大,回答展停星的一切疑问。
他们都清楚这时候再打听这些“如果”、“早知道”……也只是无用功罢了。
展停星失魂落魄地让沈牧初送回了家,沈牧初如此不善言辞,以致于连一句安抚的话都凑不出来,唯一的用场就是紧紧跟着他。展复在家,见儿子回来,站在家门口喊他,展停星没像往常一样活泼地回应。展复看后头冒出一个沈牧初,大概就知道出事了。
沈牧初跟展复说了大概,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展停星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展复上去谨小慎微地敲了一下门,轻手轻脚地去拍床上的那一团:
“宝儿?吃饭去?”
展停星不说话,只想静静。
展复绕到床的另一边,他的声音像环绕着展停星:“这几天放假爸带你去外海游泳?咱休闲一下。”
“我作业写不完的。”展停星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爸帮你写。”展复冲破了自己的底线。
“……还是算了。”展停星裹着被子道。
展复很是烦恼地绕着展停星的床两周,最后叹了口气,拖了展停星的椅子坐在他跟前,仔细酝酿着言语去安慰床上这个伤心的团子。
“宝宝。”
展复偷偷地掀起一点被子,展停星黑亮的眼睛在里面眨了几下,他猫在里面,展复把被子卷上去一点,展停星的一小张脸露出来,他微微蜷着,像一只忧郁的蚕茧。展复横躺在儿子旁边,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道:“你知道暗物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