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1 / 2)
姜肆僵硬了一瞬, 翻身坐起,以手支额,全当做方才的事没有发生。
谢致点亮车中昏灯,淡淡的一抹微光顿时驱散黑暗。
她顿时醒些了,侧过头将视线落到近前之人身上,见他表情凝肃,不禁问道, “谢致,你说这人世间到底有没有佛?”
她只在护国寺待了一日, 却觉得此刻耳畔仍有梵音,心中悸动,堂皇出口。
“自然,佛在心中。”
姜肆轻笑, 望着他说,“谢致,真看不出来, 你还有这等禅心。”
谢致深深望她一眼,再不言语。
回到关雎宫,姜肆命人备水,美美的沐浴完毕,早早的占据大床上大半的位置。
三更过后,谢致处理完政务, 从浴房出来, 却见那人堂而皇之地睡在床榻中间, 闭着眼睛,似睡得正熟。
看这阵势,是不打算分榻给他睡了。
他抱臂站了一会儿,知晓她惯会记仇,定是因傍晚回城路上的事与他置气,无声笑了笑,老老实实将被扔在床尾的被子抱起,去软塌上将就了一夜。
第二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谢致一早离了关雎宫。姜肆醒来时不见他人,亦不多问,让琳琅下令封了山路,避免有不长眼的人来惹她不快。
守在宫外的侍从却得了信,道陛下请公主入宫一叙。
她只好整冠换衣,坐上马车,在琳琅上陪伴之下,一路入了皇城。
金保迎上来。
“公主,陛下今日早朝时便有些精神不济,奴才瞧着情况十分不好,他却不肯让奴才传太医。请您见了陛下过后,能多劝慰他两句。”
姜肆颔首,并没接话。跟着金保到了未央宫,垮入门槛,还未进入,便听见里头有压抑过后的低咳之声传来。
“陛下近来一直是这样?”
她停下脚步,低声问金保。
姬旸这些年,久“病”沉疴。拿各种奇珍药材当水一样的喝下去,才养得他看起来只是稍显羸弱。
实则,他的身体底子已经空了。
这些日子他暗中与姬横较劲,药刻意少喝了些,便连精神头也差下去。
金保日日近身伺候,知道其中缘由,又不好劝,故将全部心思放在姜肆身上,希望她能进言一二。
“陛下昨夜歇得晚,今日又早起上朝,受累了。”
姜肆走进去。
姬旸靠坐在软塌上,膝上搭了一条毛裘,面色青白,瞧着是很憔悴。
听见脚步声,他面上喜色闪过,站起来。
姜肆行了礼,望着他,唤了一声陛下。
姬旸脸上因欣喜而泛出的喜色褪去,容色恢复苍白。
“阿月,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姜肆微摇头,说,“不知陛下传我进宫,所为何事?”
姬旸神色一凛,对她道,“阿月,这次我召你们入邺城,其实是有一事相托。”
“年前,北羯有密报传来。”
他定定地望着姜肆,未从她眼中看出好奇和惊讶,只得继续说,“阿月,是我无用。”
宫人早已退去,只剩他二人的轻浅呼吸,在静谧空旷的大殿内,随着角落的龟形香炉内袅娜上升的烟雾,无声盘旋。
天子之声,寂寥萧索。
“他们妄想和亲。”
“怎么敢?”
说完这两句话后,他脸色涨红,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金保听见声音,不敢进内,大着胆子隔着珠帘往内看。
姜肆心中不忍,起身帮姬旸轻拍后背。姬旸拿出药囊放入鼻下嗅了嗅,好半晌才觉呼吸通畅了。
“阿月,不瞒你说,我虽是这周朝的天子,却做不了天下的主。倘若北羯人真的要求和亲,为了天下安定,王叔一定会同意的。可我周朝的王女,金枝玉叶,没有哪一个是该去那样的蛮荒之地的。”
“身为天子,身为男儿,要靠牺牲女流换取暂时的和平,纵使是以小博大,谋求百姓安居乐业,我心中,仍旧不愿。”
“更何况,父皇自小便教育我,上世帝王御夷狄之策,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从未与我说过要用女子去换。”
姬旸双眸沉沉,有明光闪烁。
姜肆敛眉,问他,“陛下是不舍得姬翎?”
倘若和亲事真,最佳的人选,自然是姬翎。
姬旸袖手遮面,话音沉闷。
“我做不了主,我做不了主啊。翎儿是我嫡亲的妹妹,我怎么舍得,朕,怎么舍得。”
姜肆静静站着。
“那,陛下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姬旸站起来,朝她走了两步,激动之下设置想要握住她的手,姜肆后退两步,微微避开。
“阿月,翎儿心悦谢致,我想将她嫁入西晋国,与你做伴。”
姜肆脸色未变,一双明亮的眼眸,却注视着他。
“陛下,这真是我这些年里,听到过第二好笑的话了。”
第一好笑,自然是初见谢致之时,听姬横所言,十岁的小女郎和十三岁的小郎君天造地设。
“敢问陛下,您眼下对我说的这番话,是金口玉旨,还是闲话两言?”
姬翎咬着牙,又靠近些,低声问她,“有区别吗?”
姜肆美眸流转,冷笑。
“自然有。倘若陛下只是与我叙旧,您这些话,我权当没听见。您知道的,我与姬翎向来不对付,和平相处尚且难,更遑论共侍一夫?”
“倘若您是以天子的身份与我说这些。”
姜肆望着眼前面露激动神色的皇帝,轻声道,“国家大事,向来没有我置喙的道理,您若下旨,让姬翎嫁去西晋国,我别无二话。”
在姬旸的喜色中,姜肆走到一旁的博古架边去,长袖一挥,扫落最低处的一只玉瓶。
细腻莹润的玉碎落一地。
玉碎声中,姜肆淡淡开口,“我这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心中藏不了委屈,大不了,我回吴郡去便是。”
姬旸一愣,急了,这才说,“阿月,你若不愿,我不会下旨的。我只是想着,你并不心仪那姓谢的,应不会介意才会有这个想法。你莫生气。”
姜肆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