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旸(1 / 2)
关雎宫中, 玉宇飞檐, 金碧辉煌。
对门屋顶上的琉璃瓦在烈日下闪烁着光芒, 反射进寝殿之中, 烘成明亮的光线,落到姜肆身上,耀眼夺目。
谢致望着她执着的眼神, 轻舒一口气。
“阿月,你要知道。玉宇倾覆,他身为天子, 岂有能安然而退之理。”
“那你能给他一条生路吗?你知道的, 他不会有能力和你抗衡的。”
姜肆知道,新主上位,定然无法容忍前主安睡在侧。现下朝廷局势鱼龙混杂,谢致有野心,想分一杯羹, 又岂愿将手中势力拱手还人?
她身为分封国的公主,从来不认为,六国中的有能之士, 只能为姬姓宗室保驾护航。毕竟说起来,目下世道不平,皆是因为姬姓皇室内乱已久, 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更何况, 在她面前,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只是, 那人与她血脉相连,是自小待她如亲妹,对她维护良多的表兄。
若眼睁睁看他赴死,她怎么能做到。
对面的佳人,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在想什么,一目了然。
谢致一下就心软了。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兴许最后,我才是输的那一个呢。”
姜肆血气翻涌,说,“怎么可能。”
他似是一下被取悦了,轻声道,“看来,你对我十分有信心。”
“我很高兴你能如此高看我。阿月,我答应你,倘若最后是我站在那位置上,只要他肯守本分,我愿意放过他。”
“但,你要拿什么来换?”
姜肆抬起头,背脊紧绷。
他的表情,自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阿月,你既然要为他求情,不可能一点好处也不给我吧。”
她有些茫然,望着他,疑惑不已。
谢致微微笑了,一双眼眸,泛起光芒。
“你是聪明人,但偏偏,总看不透这世间最简单的事。”
“这个答案,等真到了那日,我再向你讨回。”
直到上了马车,姜肆还在思考他的话。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怀疑,谢致此人,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在晋阳时,她曾自荐枕席,惹他勃然大怒。看起来,他并不是急色之人。
但若说想要她真心,她又哪来的真心,可给像他这样图谋天下之人。
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遑论情爱。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可从未出过多情种。
偏偏她是贪心之人,于感情一事,要么不要,要么,半分也不会给对方留。
尽管他表达得很直白,她却不敢去赌。
男人的皇图伟业,要付的代价,没有哪个女人承受得起。
从关雎宫到皇宫的路程,她陷入沉思中,不发一言。谢致坐在她对面,亦只是沉默。
四驾马车悄无声息入了皇城,到朱雀门时,驾车的内侍进言,陛下有特旨,命西晋国的公子和江东国的公主可直接坐马车到未央宫外,以显皇恩浩荡。
姜肆觉得不妥,想下车,谢致却抬手拦了她。
“外头天热,陛下既然体恤,咱们承情就是。”
她只得坐回去。
静谧的未央宫,今日,宫门大开。
宫殿之内,百花争艳,吐着芬芳馥郁,花丛之中,设有编钟鼓乐,司乐伶人,轻敲成曲,迎接天子尊贵的客人。
姬旸今日精神极好,面色红润,带着笑容等在殿外。远远的,他的视线越过谢致,落到他身后的姜肆身上。
太阳高升之时,阳光明媚,自琉璃飞檐顶端斜射而下。姜肆踩着皇宫内的青砖,穿过花园内高大的樱树,走过阴影,沐浴在日光之中。
乌发红唇,容颜如玉,无一处不美。
他脚步往前动了几下,脸色因喜悦而涨红。
“阿月……”
许是太激动,没走几步,他便急促的咳嗽起来。
金保见状,连忙取出药囊,送到他的面前。姬旸用力嗅几口气,方觉得呼吸舒畅些,气息平缓下来。
便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谢致和姜肆携手上前,已站到了廊下。
行礼,叩拜,请安,一气呵成。
看上去,天造地设的一对,落在姬旸眼中,分外刺眼。他眼中的郁色一闪而过,在二人抬头起身前迅速消失。
他轻笑一声,说,“朕的身体真不中用,叫你们看笑话了。
“陛下洪福齐天,切莫说这些丧气话。”
谢致神色淡淡地道。
姜肆递上一个新的药囊,对他说,“表兄,这是我离开吴郡时,母亲让人重新为您做的,托我带来给您。”
这样的药囊,自前年姜肆献上以后,太医院便照着里头的药材改良精制过,但不知怎地,姬旸却不肯用太医们呈上来的东西。
金保接过来。姬旸望着姜肆关切的神色,脸上又浮现出方才急咳以后的淡淡红晕。
“还是姑姑有心,阿月,多谢你。”
姬旸和谢致之间,实在没多少亲近话要讲。他有心和姜肆多说两句话,又因谢致在,有些掣肘,气氛一时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