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2 / 2）

好在尹正国提前安抚了老婆随时爆炸的情绪，魏名玉没说什么不中听的话，这一顿晚饭算是尴尴尬尬、平平稳稳地吃下来了。

众人刚放下筷子，魏名玉就催着女儿回屋复习，尹静虽然对姨母充满了好奇，但也清楚自己明天大考在即，就乖乖回去了。

尹正国说：“撄宁也回去复习吧。”

陈撄宁语气生硬地说：“我有话跟她说。”

尹正国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就也没坚持。

于是三大一小四个人，坐在餐桌上叙起话来。

尹灵芝先开口了：“我那边的事，就快成了，就快成了，有几个学者，正帮着写联名信，等事情成了，就不麻烦你们了。哥，嫂子，我心里念着……实在过意不去……”

尹正国：“你别再跟我们客气了，撄宁是我亲外甥，我不管他谁管？”

魏名玉最受不了的，就是丈夫这穷大方的劲儿，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就你？今天是你这一个月回来得最早的一天。灵芝你也知道，你这个哥哥，一天到晚不着家，他开那个物流站，一天几万件快递，有一个两个出了岔子，就得大晚上地折腾，挣的也是个辛苦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魏名玉这几句话说得在情在理，尹正国也就没拦着她。

她接着说：“你要给正彬讨公道，这一晃都15年了，一开始咱们谁也都是这么想的，要说他真是冤枉，这家里谁不想给他讨公道？但是这么多年，咱也都看见了，哪有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我寻思，这国家是不会错的，国家就算错了，怎么能不改呢？要是不改，那就是没错……”

尹正国忙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得信正彬。”

魏名玉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尹灵芝两手攥着桌子角，神色紧张而严肃地说：“嫂子，你的意思是，正彬真做了那事？正彬怎么可能？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他？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干那事？他是冤枉的，是给人顶罪，七个月，才七个月就……要不是顶罪，他们怎么会那么着急就把他……”

尹灵芝的声调越来越高直至尖锐，一说起丈夫的事情，她就更加语无伦次。

“妈！”陈撄宁打断了她。

“你这一年多去哪了？为什么不回短信？”

尹灵芝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手机……丢了，号码没了……你……你好好读书，别管，不用管。”

陈撄宁：“上次见面我说的，你考虑了吗？”

尹灵芝：“不行……你爸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得管，我们这一辈子的事，不能传给下一辈，你要相信妈，事就快成了，就快成了。”

陈撄宁脸色一沉，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尽力压低着声调，嗓音有些喑哑：“你别再幻想了！”

尹灵芝像是被儿子吓到了，期期艾艾地说：“真的快成了，真的……”

陈撄宁打断了她：“成什么成？几个学者写联名信就能启动重审程序？这话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今天是最后一遍。别折腾了，回家，行不行？算我求你。”

尹灵芝不说话，目光紧勾着桌面，摇了摇头。

陈撄宁虽然预料到母亲的反应，但还是多少有些诧异。“别摇头！你说话！”

尹灵芝哆嗦了一下，就抬起头来哀哀地看着儿子说：“不行…”

陈撄宁苦笑一声，早就料到，早就料到是不行！

“你要是答应，我保证不再恨你，以后爸爸的事交给我。否则，从今以后别再来见我，我就当自己是个没爸没妈的孤儿！”

尹正国忙小声制止他：“小宁，不能这么跟你妈说话啊！她再怎么也是你妈！”

陈撄宁反唇相讥：“你天天当和事佬，能解决什么问题？”

尹正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魏名玉的火气却给挑起来了：“你这孩子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

尹正国急切之下拽了魏名玉一把，想制止她。魏名玉被他揪疼了胳膊，更加生气，这时她女儿已经回房，她也没什么忌惮，就撒开欢儿地数落起来：“你们家这些破事儿，我们不当和事佬还能怎么着？帮着你们去跟那些当官的干仗？还是帮着你们跟国家作对？上访钉子户，我们说都不敢跟别人说去，街坊四邻的都得以为我们家是敌对分子。这人就怕没良心，管吃管喝还得不着个好脸，我嫁给尹正国，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一大家子人的债。”

尹正国拽着她胳膊让她别再说了，魏名玉却越劝越来劲，一把甩开他，冲尹灵芝说道：“你相信你丈夫没干那事，我凭什么也相信啊？你成天想着翻案子翻案子，我就活该替你养儿子？自己的儿子自己不管，看看都长成什么样了，没大没小，戾气重得很，再大点又是一个陈正彬！我家女儿也不小了，他爸爸放心，我可不放心，谁知道这禽兽毛病有没有基因遗传，谁知道半大小子缺管教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你给我闭嘴！别说了！”好脾气的尹正国终于发火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