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1 / 2)
除夕那天,吴恪回了老家。他奶奶已经过世,爷爷跟着大伯住在平州辖下的广宁县,每年过年,都要回大伯家团聚一次。他家人丁兴旺,吴恪最小,堂兄堂姐总共五个,都宠他,回老家倒也不至于孤单无聊。
排行最长的是大伯的儿子吴凡,他从小不爱学习,脑子却聪明活泛,初中毕业就出来混社会,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靠着这些关系包包工程、做做买卖,十几年下来倒也混得衣食富足。
刚到的那天下午,吴凡就拉着吴恪出去玩。吴恪比吴凡小十二岁,打小就爱跟着大哥瞎混,县城本就不大,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他知道得最清楚,况且他朋友多,去哪都受照顾。吴恪一直认为在这方面,他们家是有优良基因的。
出了家门,吴凡说:“点石路那边新开了家洗浴城,跟我按个摩去吧!”
“纯按摩就去,不纯不去。”
“呦!你小子,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不知辣手摧了多少花了。”
“要摧你自己摧,那些花我又不是没见过,那能算花吗?”
“啧,敢情您是因为眼光高啊?那这回你跟我去看看,新开的场子,总得有几个撑门面的。”
“行行行,你愿意去就去吧。”
吴恪往常也跟吴凡一块去过洗浴城,每次吴凡都说要带他开荤,但到了时候,吴恪只要坚持认真泡澡,他顶多恨铁不成钢地骂几句,就丢下堂弟自己逍遥去了。所以既然他想去,吴恪就不愿扫他的兴,正好是大年三十,就当洗旧迎新。
吴凡见他答应得比往常痛快,有点意外,搂着他肩膀说,“还是我弟乖。”
吴恪问道:“点石路怎么又开新店?上回那家KTV还在吗?”
“早关了。你去年回来,我带你吃的那家羊蝎子,还记得吧?也关了。都说那地方开啥黄啥,但是没办法,总有不开眼、不信邪的,非要在那做买卖。”
“还真是开啥黄啥,够邪门的。”
“所以说,它一开张,咱就得赶紧去,尝个新鲜,否则过村没店。”
“你倒不嫌晦气?”
“你一高材生,怎么还迷信呢?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你哥我天天去点石路捧场,不是照样财源滚滚?”
“不是你说的吗?那边死过人,所以晦气。”
“死过人倒是真的,过去那一带都是煤厂,十几年前,死了个女工,奸杀,就在点石路边上。不过拿这说事儿没意思,要说死人,哪块地方没死过人?要说是因为晦气,还不如说是那个地方交通不方便。”
“确实,那条路也该修修了,给煤渣子蹭得黑乎乎的。”
“对喽,路一修,那地方准能起来,谁还管他奸杀不奸杀的?”
吴凡口中的点石路,是广宁县旧旧城区的一条交通要道,尤其是过去煤矿丰盈的年代,沿路都是煤厂,黑色的石头顺着这条路运出去,换回来的就是钞票,这个路名,取的是“点石成金”的意思。只是近些年广宁早就没有矿了,煤厂被铲平,地皮被出租,挣扎着想建新商圈,却迟迟不见起色。
这座新建的洗浴中心,在整个县城可以算得上首屈一指,设施不错,客人却不多。吴凡和吴恪一进去,就受到热烈欢迎。
吴凡陪着吴恪在桑拿包间蒸了一会儿,就点了按摩的技师。吴恪一向不能忍受有人在自己身上动手动脚,他总是下意识地想格挡,算是练散打落下的职业病了。
于是他裹着浴袍去了外面的公共休息区,本想找个泳池游两圈,发现没有泳池,只好在一排榻榻米中选了最干净的一块,躺上去掏出手机来。
还有几个小时,就过年了,兄弟们早已红包伺候,他却还没想好,该给陈撄宁发点什么。那人连个微信都没有,***也没人知道,连手机号都是问了好几个人才问到的。
吴恪从昨天就开始构思,否了七八个方案,总觉得陈撄宁看见他的短信,一定会露出那种近似冷笑的表情。那个表情,他只要一想,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祝他成绩进步?有点欠抽。
祝他身体健康?还是欠抽。
祝他心想事成?他万一想吴恪出门被车撞死怎么办!
要不……祝他有爱人、有人爱?咳,算了,太肉麻。
朋友之间应该怎么祝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