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1 / 2)
殷旭俯在地上,看不见美人的动作,只觉得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闻得美人轻轻说道:“你下去吧。”这话,是对圆脸小宫女说的。
那圆脸小宫女不明所以,只觉得莫名其妙,行了个礼,又推了门出去。
“你起来吧。”美人说道。
殷旭站了起来,看见美人缓缓坐回了软榻上,捧了杯还飘着热气的茶,美人说道:“御府令,原先是想要你死的。”
殷旭心里一惊,她原本以为,美人不过是个被遮了眼目的主子,若是下人有心蒙蔽,便对外界一无所知。可没想到,她竟然知道前日发生了什么。
又听见美人缓缓说道:“你好不容易捡了条性命,又来我翊秋宫做什么?”
殷旭并不知道美人对整个事情,知道几成。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说道:“想必美人知道,奴婢是被横着抬出去的,这才躲过一劫,却没想到春桃姐姐做了这冤魂!奴婢与春桃姐姐姐妹情深,可事已至此,虽非奴婢所愿,但已经无可挽回。奴婢心中愧疚难当,辗转难眠,只求能来这翊秋宫,给娘娘当牛做马,来完成春桃姐姐的遗愿!”
此话说完,美人又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老半天,说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傻?好骗?”
殷旭背上一凉,连忙说道:“奴婢不敢。”
美人笑了笑,笑容里含了几分无奈:“御府令要杀你,就不会罢手。我若把你留在翊秋宫,岂不是白白惹祸上身。”
见殷旭没有马上答话,她又说道:“我向来不参与这些斗争倾轧,我没有你们中原人这些弯弯拐拐的肠子,我斗不赢,也斗不起。你来我宫中,是为了求个自保,这点我知道。但我也要自保,我不会留你。”
听闻这寥寥数语,殷旭突然明白了一点,赵美人是个聪明人。只是这个聪明人没有选择参与任何斗争,而是常年躲在这深宫里装聋作哑,既不争荣宠,更不争权势。
她是个明智的人,知道自己留不住皇帝的喜爱。她是胡人,还是通古金帐国送来的,如今两国交战,温国节节败退,温国皇帝恨这些北方的蛮子恨得入骨,连带着赵美人,也被皇帝厌弃。而另一方面,论起家世,她的故国早已被金帐汗国征服,家破人亡,她孤身一人来到异乡,没有任何外戚可以帮扶。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个胡人,还能稳居一宫,明哲保身,不曾遭贬罚,便是她最大的聪明之处。
殷旭向来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那娘娘可有不甘心?陪伴了十四年的贴身人,转眼就成了旁人的出气筒、替死鬼。春桃姐姐的冤屈,娘娘难道不想伸张吗?”
赵美人淡淡一笑,笑中有苦涩:“若要寻人的麻烦,我能寻的,也只有你的麻烦而已,春桃她不正是做了你的替死鬼吗。”
殷旭看着美人的眼睛,那双眼睛不似中原人的漆黑,而是呈现一种晶莹的琉璃色,哪怕这双眼睛没有看着她,殷旭也能感受出独一份的流光溢彩。殷旭说道:“若是娘娘下令,将奴婢调遣到翊秋宫,奴婢就有法子替春桃姐姐报仇。”
赵美人听了她的话,心里也不由一惊:“你这宫女,好大胆子!这样的话,岂是你能说出口的!”
殷旭又跪了下去,“翊秋宫也不是安全之地,娘娘心里最清楚,御府令冤死春桃姐姐,也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奴婢绝不是为了保命,才求娘娘调派的。奴婢只不过心知命不由己,但求一搏!”
“就冲你这话,本宫就可以治你死罪。”赵美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勾勾地盯着她。
“娘娘不会,娘娘是良善之人!”殷旭说道。
赵美人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御府令眼中,娘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若是娘娘主动提出要把奴婢调来,御府令定会觉得娘娘是在投诚。”
“投诚?”投诚二字,用在主子对待奴才,是在讽刺不过。偏偏事实就是如此。赵美人说道:“然后呢,你在翊秋宫,又打算用什么法子去替春桃报仇呢?”
“奴婢会率翊秋宫阖宫上下向御府令效忠,若要除去,还需借宫中更有势力的大人之手!”殷旭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其中计议,还要徐徐图之,但这所有的一切,都由奴婢来做,一切都与娘娘无关!”
“你若做了翊秋宫的人,所有的一切,便都与我有关了,”赵美人看着她:“你不过一个司制局的小小绣娘,竟敢说出这样的大话。况且,你刚刚说的都不过你的一面之词,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殷旭笑了笑:“奴婢必定是合娘娘眼缘的。”
赵美人不置可否,若不是殷旭合她眼缘,又怎会留她到现在,听她说了这些离经叛道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