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国内的心理健康这一方面并没有做得很完善，比起在医院里十分钟看完一个人开上一堆副作用比治疗内容还长的药的专业心理医生，更多有着独立咨询室的心理咨询师显得要温和很多。

但是在听完白迪的描述之后，白渡觉得心理咨询师对于这个小屁孩来说实在是太温和了。他居然可以通过本能地观察就发现张敏在听到有关领养，抛弃，讨好一类的词之后会产生非常深刻的移情，逐渐对跟自己童年有着相似经历的孩子产生了情感上的依赖。

无法对抗移情这是一个心理从事者的大忌，心理从事者要在治疗过程中做到和病患共情从而从患者的角度去思考患者的病情起因，从何更好地引导，但终究要处于主导者的地位，张敏从白迪身上或许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行为中，看到太多自己过去的影子反而自己陷进去了，白渡只是个外行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对于心理从事者而言太过于不专业，这些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告诉他的，雇佣兵这行业，基本就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刽子手，有时候纯粹就是战场上送死的前锋枪。所有他认识的很多雇佣兵都有这样那样的嗜好，比如把赚来的钱买酒喝到酒精中毒，买礼物玩女人又被女人一脚踢开，一天几包烟抽到肺穿孔，导致实际上很多雇佣兵纯粹是死于自己的坏习惯。

白渡成家比较早，白辰出生的时候他才刚二十岁。孩子妻子让他生活有了盼头，同时也成为了他的软肋。他变得很怕死，以往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突然开始担忧起自己的职业生涯，这听起来真的挺好笑的，可实际就是，他会为了自己战场上杀了人而颤抖不已，失眠，躁狂，幻听一度让他崩溃不已，他走投无路只能通过同事的介绍去了一黑诊所。

说是黑诊所，不过除了收费黑得离谱之外，那个叫山姆的卷毛医生还是很尽职的，他自己说他是因为非法人体器官移植被医院发现吊销了行医证不得不背井离乡干起黑医的行当，他作为一名神经外科医生，偶尔附带的心里排解业务也相当受欢迎。

白渡在看了大概一个月病之后确实找到了不错的治疗方法，山姆甚至笑着跟他说，他学得挺快的，要是上战场不小心残废了，他有没有兴趣改行跟他干心理辅导。

白渡认为他能一直忍着没将山姆打残废才是自己学的最稳固的一门功课。

话说回来，白渡交叉起双臂在胸前，俯视面前这个稍显瘦削的男孩，他在陈述自己故意诱导陈子琪自己到底被欺负得多惨，并且偷偷把美工刀放到显眼的地方，果然，再被安浩莫名推到地上之后，他偷了这把小刀并刺伤了安浩。

十一岁就有这般缜密的心思，如果不是伤到人了，白渡真想竖起拇指夸赞一下这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小屁孩从头到尾都是在复述事情缘由，他丝毫没有对自己残杀生灵还有玩弄他人的行为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或者不安，他只是通过对自己生气了的情感表现而得知“我错了”这个信息，并且试图通过“自我改正”来获取自己的认同。

“对不起，爸爸。”白迪又一次对着白渡道歉了，低着头抿起嘴巴的模样十足了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白渡终究觉得对他有所愧疚，忍不住内心一软，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孩子听到后抬起头，眨巴起眼睛无辜极了，明明上一秒他那道歉的“诚恳”演得白渡差点就信了。

“从今往后。”白迪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不知道猜想了什么，眼神一暗，没有说话任由白渡说下去，“我会教导你什么是共情，你必须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首先，你要跟我回去看看敏阿姨。”

听完白渡的话，白迪愣愣地望着他，然后用力地点点头，嘴边露出了一丝笑意，白渡看到那个从嘴角顺着苹果机延展开来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想这也许是这个孩子第一次从心底里流露出来不带任何恶意的笑容。

第二天白渡带着白迪再次来到这家心理咨询，道歉，和解，教育，这是白渡本来的计划。白迪站在自己的身边，他的白色运动服整齐地束在裤子里，黑色的运动鞋上鞋带绑出了连白渡这个手长脚长的大人也编不出来的漂亮交叉。他目光直视面前关闭的大门，咨询室所在的大厦是新盖的办公大楼，铺位还空着一些。

空荡荡的回廊没有半点人气，一如这座冷漠的城市。

白渡按下了第四次门铃，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他略带失望，但是想来昨天那百般失态的咨询师，大概是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可以理解。

白渡轻轻呼了口气，打算带上白迪离开，却发现白迪仍然透过半磨砂的玻璃门往里面看，室内空无一人，灯光通明，接待处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两杯茶。

跟他们昨天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会吧？白渡猛地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低头，玻璃门并没有上锁。白渡犹豫着伸出手，手指刚碰到，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