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eckmate（2 / 2）

“……他走了之后，您该不会发现您杯里的茶冻成了一整块吧？”

乌留骸和颜悦色：“还有茶壶里的。”

“啊……这个幼稚的白痴！”

“殿下？”

“没什么。”神苍夜神色自若，音量提回到正常，“那么，毁了您茶歇时间的‘某个人’是谁？……等等，莫非是炽炎佣兵团的少当家？”重视纪律的水吟澈绝不会喜欢炽炎那样立场微妙的组织，这点事连启明宫花瓶里的睡莲都想得到。

不想乌留骸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不过，臣已向公爵大人承诺不向第三个人提起‘某个人’的事，以免在此关键时期滋生流言。殿下若确实在意，直接询问公爵大人如何？”

神苍夜不觉蹙眉。就她天性而言，实在不喜欢这种神秘兮兮的气氛，可水吟澈也绝非秘密主义的信奉者，他这么做应该有什么理由才对。

于是，她也不再纠缠，放下茶杯起身：“今天这盘棋不无聊，多谢先生陪我。”

“殿下言重了。”乌留骸随她站起，神态谦恭，“能让殿下得到些许愉悦，臣制作这副象棋也就有了价值。”

“那我就…………等一下。”神苍夜正要走，忽然僵住，犹豫不决，“象棋……您说是……谁做的？”

乌留骸讶然挑眉：“原来殿下不知道。这副象棋是臣选好材料，特意请工匠打造的。”温暖人心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克拉肯海胆和珊瑚海翼龙，两种海兽在自然界就是天生的死敌，死后尸体也在方寸棋盘间厮杀……真是趣味良多的组合，十分惹人遐思，殿下认为呢？”

神苍夜更僵了。

过了一会，她偷偷一瞥棋盘上两堆死不瞑目的海兽尸体，忽然觉得有点慌。

“殿下要是喜欢，臣就将这副棋送给您——”

“不用了谢谢先生！”

“殿下无需客气，臣这就去找盒子……啊呀，殿下怎么忽然走这么快？”

“急事……对，我要去见冥水公爵，非常急。”

乌留骸一句“恭送殿下”还没说完，那道白银色的人影就真实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留下乌留骸疑惑不解，大为惊讶。

公主竟然这么急着去见冥水公爵……难道他想错了，水吟澈其实有戏？

他思考着这桩全帝都民众都极为关切的悬案，慢慢背靠向窗台，端起咖啡，很薄的白雾笼上夹鼻眼镜的镜片。

闻着咖啡的香气，就像又回到了与公主对弈的时间一样。

“……神。”不知不觉，喃喃低语漏出嘴唇，“神，苍夜。”

那银白色的少女，是如她姓氏所示一般，被命运眷顾的天选之人。和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几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从出生的一瞬，就不一样。

他不觉握紧杯子，眉间浮出细纹。倏地，咖啡杯化作一团黑雾，腾起在他紧攥的五指间。

那一小团黑暗翻腾、咆哮，像被夺走光与色的怒火，倒映在他的眼镜上，倒映在镜片背后，漆黑无光的眼珠里。

这双眼睛慢慢闭合。良久，他吐出胸中空气，舒展眉头，重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咖啡倒是没有冻成一整块，可也早就凉了。不过，他还没有被宰相之位腐蚀到连温咖啡都开始嫌弃的地步。

他啜着咖啡，走向书桌。

重新坐下面对公务前，他又想起了银白色的少女，想起她命令他时宁静而锐利的眼神，想起她被薄怒染红的脸颊，高兴得晶亮的眼睛，垂死挣扎的白皇后……最后，一切定格在那个暗淡、寂寥的神情上。

那一瞬的心境——她的，自己的，全都令他不解。

不过，无所谓了，并不是所有事都非得找到一个答案才有趣。

有一件事，他至今都没有告诉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空杯子放上桌面。帝国宰相坐下来，整一整袖子，收敛心绪，拉过财政部的季度报告，低下头。

——与她对弈，他也不曾有一次，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