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一场细雨来访沾湿了流光,小小青梅悄然绽放,阑珊春意里莺声也老了。
“阿川,明朝我演出,今晚要和你一起睡。”
沈东杏在余公馆住了有小半年,终于在三日前搬进了父亲沈多喜给他置办的别院“望杏轩”。余三爷当真疼爱他这位世侄,然而离开余公馆时,沈东杏除了陆三川什么都不要。
沈东杏是寂寞的。早在四岁连路都走不稳时便被父亲要求学戏,他跟在师父后面,根本不懂怎样做是好怎样做是差,被打了也只会抿着嘴唇不敢哭,以为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坏孩子。
一开始学的是昆曲,他唱袅袅婷婷的杜丽娘,唱佛灯旁思春的小尼姑,后来学时下流行的平戏,开始唱贵妃,唱天女。小小年纪对父亲安排的这一切他都没有想法,直至在留声机里听到了谭派的《鱼肠剑》。
那云遮月般的嗓音让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追寻的欲望。这对指望他来博得虚名和钱财的沈多喜来说是不容许的,那段时间他就在质疑中煎熬。质疑自己,质疑父亲,甚至质疑自己学的东西。
最后还是他的母亲,一个在父亲另取三房妾室后就躲在偏院畏缩过日子的女人,在父亲的棍子下抢下他抱着不放手,才让父亲软了心。
人人夸沈东杏小小年纪在台上气定神闲,已有名角风范,可只有自己知道,洗掉油彩的他有多么胆小自卑。
幸而陆三川懂他。
当在后台看见陆三川注视他时眼里不设防的怜惜与探究时,他心里就控制不住想让陆三川只看他一个人。也许在一切都不明了的处境里,唯有陆三川能顺他心意。
在戏院里长大的他看惯了戏子为攀附权贵极尽媚态,他也明白父亲费心教导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可他不愿。
他喜欢现在这样,他骄傲的说,陆三川就顺从的答应。
陆三川从来不会拒绝他。
于是沈东杏抱着自己的枕头掀开陆三川的被角,滑溜地钻进了陆三川的怀里。
陆三川长得快,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大人的感觉,怀抱因为常年习武宽阔而温暖。沈东杏枕着陆三川,像倦鸟就应该归巢一样的自然。
沈东杏感受着陆三川的僵硬,丝毫不觉冒犯和愧疚,因为他知道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了下来,这个怀抱的主人一定会用手紧紧地环住他。
谁都没有点破,这是他们各自的隐秘,在烛光摇曳万籁沉的夜里,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