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遇(1 / 2)
康熙丝毫没有追责这句话的意思,沉默着望向远方, 夜空与地平交汇成一条黑线, 左右蔓延在目之所及处, 良久后突的轻叹:“这些日子,我时常去坤宁宫,许多次都是用完膳便走,少有留宿过夜, 可即便如此,她都充满了期盼。”
“她刚入宫时, 我们也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畅快日子,直到她生下我们第一个孩儿承祜,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必然带来索尼一党的势大, 便对他们母子冷淡了许多”
“后来承祜病逝,我从赤城连夜赶回来, 看着他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而皇后坐在旁边,低声跟他说着话,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我犹豫了很久,才走过去坐在另一侧, 看着承祜的小脸灰白如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待所有事情忙完,我一个人坐在养心殿里, 只觉恍惚如在梦中, 那些日子里经历的一切, 皆是迷乱又真切,心里除了悲痛,竟还有一丝庆幸,我再不用担心外戚独大了。”
“好像是与她有着默契,自那之后,我便少去坤宁宫,她也总是称病不出,我索性委托昭贵妃协理后宫事务,与她见面益发少了,渐渐疏远了起来。”
“前些日子,太医例行请平安脉,诊出她已有两个月身孕,她高兴极了,我却更多的是赎罪后的解脱,这么多年欠了她的,终于可以借这个孩子还清了。”
言至此处,突的转头笑道:“有时候午夜梦回,我总会想,自己算不算是薄情寡义之人。”言语虽轻,目中却深沉似海,暗藏着许多情绪的混杂,甚至还带着一丝迷茫。
“若真是薄情寡义,便不会有这些愧疚了。”静听了许久后,芮格儿忍不住发言,“既是心怀天下,便要思虑比常人要深远些,有许多不近人情之事,无论怎样不得已,都要强迫自己去做。”
说到这里,语气中尽是感同身受的无奈:“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负担便也最重,外面看着虽是风光无限,需要舍弃的却比旁人要多许多,其中的心酸更是旁人难以体会。”
闻此,漆黑的眸子里燃起亮光,康熙勾起食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听得“咚”的脆响后,轻叹道:“你呀,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还挺细腻,劝人也有一套,我都要被你说服了。”
说着,轻扯手中的缰绳,拉着黑马调转了方向,轻扬起棱角分明的下巴,狭长的双目中闪着笑意:“到来时的小土坡,敢不敢跟我赛一场?”
“为何不敢!”芮格儿怎甘示弱,毫不犹豫的应战,“来的时候你可是落后于我呢,倒也敢再来自取其辱,待会儿输了可别拿皇上的名头来压我。”
康熙朗声笑道:“还说呢,方才我是让着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咱们大清可是靠八旗子弟们从马背上得的天下,这便让你开开眼界!”言罢,便扬鞭打马,风驰电掣般往前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芮格儿亦是打马催行,任是她狂夹马肚,甚至连连抽打马屁股,仍是眼睁睁看着与康熙的距离越拉越大,等他先行到小土坡上时,已然落后了三丈有余。
康熙故作悠闲之态,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袖,芮格儿不待他出言奚落,抢先拱手抱拳:“甘拜下风,佩服,佩服。”
被她一番戏文似的抢白,反倒不好再说几句风凉话了,康熙只得点了点头:“承让,承让。”顿了顿,“出来许久了,我送你回去。”
二人行至营地西南角上,听着巡逻的士兵将然走过,将两匹马拴在原地,悄无声息的跨过栅栏,借着月光稍加辨别,各自摸回各自的帐篷去了。
三日后,圣驾拔营回京,因着此行收获颇丰,赏给各宫娘娘后仍多有剩余,便格外开恩的又赏了众亲贵的女眷和平日里得脸的近臣。
虽未随行,仍得了一套完整的狐狸皮毛,梁九伸手摸了摸,皮毛油光水滑,触手温暖柔软,心中未觉开怀,反是愈发沉闷。
年前先斩后奏的赶走雷金玉,本想出色完成畅春园的深化图样后,趁着龙颜大悦时禀明其中情由,岂料康熙给的时限极短,仅凭一己之力断难完成,可又无一人可堪分担。
独自支撑至现今,时限已经过了一半,图样才完成三分之一左右,林管事曾提议再去寻回雷金玉帮忙,梁九既放不下身段,又恐再给雷金玉添势,以后更不好打压他。
心中本就苦闷不堪,再加急火攻心,梁九一下子病倒了,又不敢向皇上告假休养,只能拖着病体强撑,眼见图样完成无望,这赏赐拿得怎能不烫手。